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窥了,爱了 作者:耳元 文案: 纯属恶搞,欢乐小白,神经病之作 简单第一次见到路遥时,他很……忙 路遥气势汹汹而来,落花流水而走 文案和标题无能 感谢所有看文的亲^_^ 内容标签:俊杰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:主角:简单,路遥 ┃ 配角:杨舒,简溪,汪洋,老那,符菱,若干酱油党 ┃ 其它: ==================   ☆、第 1 章   “你好,忙,有事留言!”   汪洋彻底黑线了。打了十个电话,没有一个通的,全都是这简单冰凉的答复,还真是话如其名,惜字如金啊。他不耐烦地把手机扔到一旁,朝右侧嚷去:“老大,简单去哪儿了,你今天派她出什么任务,怎么整天不见人影?我这儿还等着她的稿子呢。”   右侧冒出来个圆圆脑袋,满脸横肉,剃了个西瓜太郎头,正是这家名叫“挖隐私不偿命”网站的主编老那。他嘿嘿笑了半天,不死心地卖了个关子:“爆炸新闻,头条,独家!你那稿子……找小李写吧。”   “老大,拜托,小李也辞职了!”汪洋终于忍无可忍,蹭地站起来。   老那这才茫茫然起身,环顾了周围,一副恍然大悟的德行,饶头感慨道:“咦,怎么就剩咱们俩了,人呢?”   汪洋咬牙切齿,呜呼哀嚎:“老大,你才知道!”   “挖隐私不偿命”网站减缩成www.wysbcm.com,是浩瀚网址中的一个,致力要成为国内首个八卦网站,以探索名人隐私为宗旨,不管是娱乐圈、体育圈还是金融总裁大佬,只要是个知名人物,通通成为老那他们搜罗的对象。   志向虽远大,但目前境况凄凉,来来回回,就剩下三人。主编兼策划:老那,编辑兼剪辑:汪洋,撰稿兼跑腿兼打杂兼卧底兼……:简单。   简单,人如其名,因实在太热爱娱乐八卦事业,大学毕业后,她没想别的,一头闷在老那麾下,到今天,也有个三四年了。她整天扛个微型摄像机,或蹲点守夜,或走街串巷,乐在其中。   不过,现在?   简单看了眼手表,忍不住瞠目结舌,居然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!她郑重其事地翻个白眼,无聊之下只好逼迫自己强打起精神,又往外看去。床上那两人还在巫山云雨之中,简单一边盘腿托腮,一边数着这是第几个花样。   女人面容精致,曲线凹凸,腰肢柔软,身体潮红,十分香艳。在简单看过的那么多美女中,称得上是个尤物。她啧啧暗叹:“难怪近来在圈内上位得快呢,果然有资本啊!”   至于那个男人嘛,简单来回扫了两眼,心里有了计较。他肤色偏白,身形精瘦,下颌那处的线条蜿蜒至锁骨,棱角分明,又沉俊优雅,衬得人格外帅气。鉴于这副好皮相,简单在脑海中搜罗了好大一圈,却也不知他是谁。   她心底有些奇怪,难道,他是被包养的小白脸?   在嗯嗯啊啊的无聊声音中,简单又打了个盹。等瞌睡醒过来,那俩人终于结束了。她忍不住欢呼,又瞟了眼时间,嘶——整整两个小时,这两人真是……好性致!   如果消息没误,这女人待会还有个通告,也就意味着可以收工了。简单窃喜,她在心底偷偷比了个V字。果不出所料,女人先去洗澡,男人趴在床上,筋疲力尽的样子。   简单这才发现,男人的背部其实也很好看,像是条光滑的曲线,泛着些诱人的哑光。她喜爱摄影,追求一切美的事物。此时,不受控地,简单抬起腕表——这表兼具拍照功能,从衣柜不大的缝隙中,对准那个男人,偷偷摁下了快门。   女人从浴室出来后,已穿戴整齐,走到床边,见男人这样,她便在他背上亲啄两口,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。   简单心中欢呼更高,她开始摸索身上的那些设备:微型摄像头,录音笔,照相机,只有一个不拉地全带回去,她今天蹲点的辛苦才没有白费。正当简单忙着收捡东西时,她面前那道门,毫无预兆地突然被人拉开。刺目的光线猝不及防,她慌乱之下就抬手遮眼,身子一侧,往旁边避让过去。   眯着眼睛,简单看见两条大长腿晃荡,目光再往上,就看到了些……她索性不怕死地抬起脸,与那个男人对视了一阵,硬着头皮走出衣柜。简单非常认真地弯腰鞠躬:“抱歉,走错房间。”她在偷拍时,不是没被人发现过,早就锻炼出了这无敌的心理素质。   简单故作镇定地往门口走去,男人见她这样,不禁瞠目结舌。他随手穿了件浴袍,大步上前,拦在简单面前,眉头一皱,道:“哎,你不害臊么?”   简单挠了挠自己极短的头发,又认真鞠躬:“抱歉,我是LES,对男人不敢兴趣,你放心。”   男人身上的浴袍也不系,只慵懒地披着。听了这话,他双手还胸,倚在门边坏笑,故意逗她:“怎么样,还满意你看到的么?”简单头皮发麻,忍不住想要翻白眼。这句恶俗台词,可谓是各大地摊文学的最爱,若是再配个邪魅狂狷的总裁就更好了。   她恭顺地点点头,满脸虔诚,像个鹌鹑:“非常满意。另外,你还可以在前头加上‘小妖精’这个称呼,一般小说里都这么用。当然啦,你不用谢我,再见!”说着,她微笑着挥挥手,趁男人不备,一把握住门把手,使劲往后拽,露出条不大的缝隙。简单一下子窜出去,又在门边弯腰鞠了个躬,然后面无表情地带上门离开。   简单的身形灵活,男人一把没有抓住,反而被她开门的劲往后带了几步,脚下一滑,差点摔倒在地,实在是狼狈至极。再见到她鞠躬的样子,男人不禁想到了句话:一鞠躬,二鞠躬,三鞠躬,遗体告别……   路遥心情非常不爽,盯着已经空荡的柜子,他心中充斥着一股被人戏弄的愤懑。这样想着,路遥抬手就拨出个电话。不消一会,电话重新回拨过来:“路先生,没发现什么短发女人。刚刚从电梯出来的,都长发及腰……”   路遥忿然挂了电话。这该死的,额,小妖精?   简单冲到路边,摘下厚厚的假发,重新呼了一口气。在这行吃饭,不多几个行头,怎么混呢?今天拍到了绝佳的片子,她心情异常高兴,姿势特别潇洒地一脚跨上黑色重机,得意地往办公室呼啸去。   “老大,汪洋,我回来了!”简单提着头盔,热情地打起招呼。汪洋瞥了她一眼,手底工作却不停:“难得啊,今儿个有什么好东西?”   简单愉悦地吹了声长哨,将包掼在桌上,掏出全部家当,得瑟挑眉:“好东西,能火!”她的眉毛偏浓,有些男人的英气在。这样一上挑,就与刘海平齐了。   汪洋奇怪不已:“遇到什么,这么开心?”   “帅哥美女肉搏。”   这话刚说完,汪洋和老那一下子都来了精神,齐齐窜到简单旁边,催促着她快点拷出来。简单忽然叹气:“不道德,没节操!”   老那板着脸,义正词严地教训道:“自吾辈投身这行时,就永远不知节操二字怎么写了。咱们的口号是什么?没下限啊!”他唏嘘的眼神里,闪烁着理想的光芒。简单刚要被感动,老那一撇头,吩咐道:“汪洋,快,剪辑个精华版本,共享共享。”   简单摇头,一脸恨铁不成钢。她拎起头盔往外走,老那在后头吼:“简单,你这是早退,罚钱!”她头也不回,直接吼了过去:“把工资发了再说!”   这回,简单直接没戴头盔,一路飙车。两旁的风在耳畔飒飒作响,她心里就更爽快了些,不由咧嘴傻笑,这样的日子真好。   突然,身后有奇怪的刺耳声音响起来,呜哩呜哩。简单一扭头,就见个制服交警骑着辆摩托,跟在她身后,紧追不舍。交警看她回头,忙喊话:“前面那个骑重机的,没戴头盔,赶紧停下来。对,就是你,停下!”   简单调皮地眨眨眼,做了个鬼脸,油门一拧,“嗖”地往前冲去。那交警没料到这,也赶紧加了油门追过去。二人你追我赶,越过一辆辆或堵或停的汽车,穿行在这座城市的滚滚洪流之间,交织成一道别样的风景。到最后,简单利索地拐进个高档小区,车身一侧,停稳在个二层小别墅前。   她抖落头发的瞬间,那交警也就到了跟前,一条长腿顿在地上,一脚跨下车来,白色帽檐下是张清秀帅气的脸。他敬了个礼:“这位女同志,请出示驾照,配合检查。”声音不咸不淡,听不出什么情绪。   简单乖乖地掏出驾照,那位交警核对了一眼:“扣12分,吊销驾照,罚款1000!”   “什么?!”简单不服气:“没戴头盔,明明是扣2分。”   “逃跑,罪加一等。”   眼见那交警就要写罚单了,简单才巴巴地哀求道:“杨舒,看在咱们一起长大的份上,饶过我一回呗。”   杨舒并不理她,还是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样子。简单只得投降:“我请你喝汽水,学校巷子口那家,好么?就扣2分,我下次再也不敢了!”   杨舒这回也憋不住了,他敲了敲她的脑门,抿唇偷笑:“你这是行贿,兼戏弄警察!”   简单揉着脑门,唬了他一眼:“就是戏弄你,别人还没这么大的面子呢!”   “哦,对了,”她挠挠头,邀请道:“姐从北京回来了,我妈今天亲自下厨,你反正就一人,晚上过来一起吃呗。”   杨舒腼腆地笑了笑:“嗯,不过你们别等我,执勤时间总没个准。”   “给你留着。”简单从他手里拿回驾照,摇了摇:“谢了啊,又承你一回情。有姐的消息,我再透露给你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春暖花开好时节,小白文,无逻辑,多包涵^_^   ☆、第 2 章   这天晚上,杨舒到底是执勤晚了。   宋阿姨开门的时候,他就开始一个劲的道歉,等走到后头装潢精美的小餐厅时,他与简妈和简单打完招呼,最后才忍不住憨憨傻笑:“小溪姐,你回来了。”杨舒还穿着交警的蓝黑制服,他这时摘下帽檐,紧紧握在手中,略显局促,而那张清秀的脸上,落满晕黄的厨房暖光,透露着可疑的红晕。   简妈掩饰不住地喜欢:“小杨,快坐快坐。”她笑眯眯抬手一指,正是简单旁边的座位。杨舒又道了个谢,才挪到简单旁边,拘谨坐下。简单接过宋阿姨递来的白瓷碗碟,细心布好,又塞给他双筷子:“喏,快吃吧,都凉了。”   对面的简溪咬着银筷,像是看到件前所未有的新鲜事,啧啧称奇:“妈,简单什么时候也学会关心人了?”她来回将对面两人扫了几眼,端起大姐的架子,教训道:“杨舒,你小子,什么时候来我们家提亲?简单年纪可不小了……”   简单和杨舒两人,打小还光着屁股时,就认识了对方,一块玩到大,可怜杨家父母又走得早,所以,简家早拿他当半个女婿对待。   杨舒微窘,怔怔抬头去看简溪。   十月的南方,天气已经开始凉了,她穿件薄薄的开司米毛衣,头发盘在头顶,露出漂亮的锁骨。他脸一红,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。简溪比他俩大上三岁,一向就是个带着距离的大姐姐,他存了那样的心思后,从来都只敢偷偷瞧上一眼,然后乐上整天。   “姐,杨舒心里有人,别乱牵线,待会回屋跟你说。”简单及时出声,打断姐姐的长篇大论。这话一说完,不亚于投了个深水炸弹。餐桌上,另外两个女人再看杨舒的眼神,就没先前那么热烈了,反而弥漫起一些古怪。   杨舒默默低头扒饭,又和旁边那人互相干瞪眼。   这种古怪,直到杨舒告辞,才渐渐消散开。   简单盘腿窝在柔软的沙发里,心不在焉地调着台。简妈凑了上来,一脸的遗憾:“小杨多好的孩子,你怎么就不知道抓紧?”   “打住,打住。”简单跳起来,头顶蓬松的短发随之动作蹦出个弧线,她说:“还是让姐姐抓紧的好。”这句一语双关,偏偏客厅的另外两人谁都没有在意。   简妈偏头去看另一旁的大女儿,又再看看身旁的小女儿,很是痛心疾首。简溪默默放下杂志上楼,简单立刻跟了上去。他们姐俩关系自小要好,可是简溪长年离家在外,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回。   “姐,这次回来了,还出去么?”简单亲昵地挽着姐姐的手,一路摇摇晃晃蹭到简溪房里。   简溪笑了笑,狠狠蹂~躏着妹妹的短发:“不走了,还是家里好。”她拎起桌前的一张纸,又丢给简单:“看看,老妈给排的相亲计划表。”   上面绝大多数名字都是熟人家的,称得上知根知底,只有几个略微有些陌生。这难不倒简单,在脑中搜寻一番,就记起这几个是近来的新贵,她咋舌道:“姐,妈对你真不错,这几人我或多或少知道些,长得挺帅的,关键,有钱啊!”   “怎么,你还在当狗仔呢?” 简溪嗤之以鼻,她一贯看不上这种靠挖人隐私取乐的工作。简单气得上蹿下跳,一手叉腰,一手挥斥方遒状:“侮辱,绝对的侮辱!姐,你这是践踏我的职业理想和自尊!”   简溪一掌拍下她的手,也不顾简单疼得嘶嘶叫,就将她往外轰。“哎,姐,我还有正经事,别扯别扯。”简单死命拽着门边。简溪有些意外,抄起双手,眉头一挑,示意她继续。   要说的话到了嘴边,简单就有些害怕了。她张了张口,嗫嚅不出一个字。待见到姐姐作势关门,她才横下心,一股脑全倒了出来:“姐,其实,杨舒他喜欢你,挺长时间了,你考虑考虑呗。”   “怎么,那小子让你做说客的?”简溪狐疑。   简单耷拉着脑袋,摇摇头:“是我自己想帮他。”   “就你多事!”简溪翻了个白眼,无力吐槽:“这小子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呢?拜托,请转告他,我对他这种小男生没兴趣,请他好好地跟你过日子啊!” 说着,她砰地一声就关上了门,不留一丝情面。   简单愣了愣。她眼前的门突然又被人大力扯开,简溪抄手笑道:“杨舒肯定喜欢你,他自己不知道罢了。妹妹多努力,姐是过来人,看得比你清楚。”   简单脸一红,趿着拖鞋,吧嗒吧嗒,故作潇洒转身回了房。   她一头栽倒在软绵绵的床上,心怦怦直跳。姐姐刚刚那句话,久久萦绕她耳旁,简单在床上翻来覆去,不停地催眠着自己,那是幻觉那是错觉,却仍止不住地要去想,然后开始呵呵傻笑。到最后,简单弹坐起来,拖鞋也顾不得穿了,疯狂窜到隔壁。   简单的卧房很大,被分隔成两间,一间是卧室,标准的黑白装修,经常被人吐槽像是酒店,而另一间则留作她的办公间,五颜六色,贴满了各大明星海报。   她利落地挽起袖子,将左手腕表一摘,又从抽屉里摸出把小号的螺丝刀。简单极小心地拧下一个个螺丝,神色专注,只有睫毛时不时扇动,灯光下,像是蝴蝶的翅膀。没过多久,腕表被彻底分尸,四分五裂,惨不忍睹。简单却无心顾暇这些,只用镊子取出一枚芯片。   她重新倒头躺回大床上,双手枕在脑后,双腿交叠,是个极惬意的姿势。   宽大的背投渐渐就在天花板上现了影子,画面中,出现了一张她最为熟悉不过的脸,非常清晰。简单怔怔看着他,而他,穿透了墙壁,也在看她。   杨舒或穿着笔挺制服,认真执勤,或穿着休闲毛衣,抿唇浅笑,唯一不变的,就是他眸子里那簇温暖,吸引着她,有种飞蛾扑火的决绝。   简单从未在这样安静的夜里盯着杨舒看,好像在品一杯香醇的红酒,沁人心脾。原来她只当他是最好的玩伴,可随着岁月变幻,杨舒一点一点扎进她的心里,越来越深,就剔不出来了。   所谓的润物细无声,大概就是这样?   简单的脸微微有些发烫,她不好意思再看,终于要伸手摁掉开关。结果,画面就定格在一个男人裸体上!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,蹭的一下弹坐起来。她根本不记得,什么时候拍过杨舒的裸体啊?   背景是上好的丝绒黑窗帘,而照片中的人肤色偏白,两厢对比之下线条越发明显,都能看出微微耸起的肩胛,还有那道顺之而下的曲线,像座绵延的山峰,藏着些英挺之气,又像是尊古罗马雕塑,带着些清冷的美感。   怔怔看了许久,简单反应过来,这是下午那两小时的持久男人。想到下午的情景,简单就乐了。   汪洋和老那弄得怎么样,新闻发了么,标题够耸动么?可千万别白费了自己蹲点的功夫。她再也按捺不住,掏出手机上网。屏幕黑黢黢的,早就没电关机了,她只好又窜到隔壁电脑前。   自家网站上,无论是头条醒目位置,还是犄角旮旯,都没有提及今天下午的一丁点消息,简单就有些不明白了。   手机充着电,刚刚打开,刷刷刷,几十条短信和未接来电就飞了进来。简单唬了一跳,有些摸不着头脑,她什么时候这么重要过?粗粗一看,都是老那和汪洋交替找她,她不知发生了什么,茫然拨通老那的电话。   电话那头传来个极为狂躁的声音:“简单,快来公司!你,你,你,闯祸了,老子正替你擦屁股呢!”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一样。   对方啪地又将电话挂断,留下简单一人对着电话发蒙。她看着外头的沉沉夜色,认命地穿好衣服,赶了过去,连手机钱包都忘了拿。   同一时间,“挖隐私不偿命”总部,难得挤满了人。一水的黑衣黑裤黑墨镜,不知道的,还以为在拍什么警匪片呢。   正中间,老那战战兢兢站着,将脸上的横肉对成个笑脸,讨好道:“王总,那丫头马上就来。今天是大水冲了龙王庙,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啊!”   王雁泽靠在唯一的一张老板椅上,抄手抱胸,他斜斜看了老那一眼,又努努嘴,满脸的不耐烦:“确定是照片上这个?”   桌上是几张打印下来的录像监控截图,从简单摸进房间,到最后鞠躬离开,虽然面目有些模糊,但那标志性的短发,老那一眼就认了出来。他看得是冷汗泠泠,忙不迭答道:“正是,正是。待会她来了,我务必让她好好给路先生赔礼道歉,端茶倒水,什么都行,只要别封杀我们这个网站。”老那的声音竟有了些哽咽,透着些创业的不容易。   王雁泽从鼻子里哼出声来,似是极为不屑。他又环顾四周,眉头皱得更紧,极为不悦道:“谁说咱们是一家人了?”   老那嘿嘿笑道:“我们是新人上路,眼拙,有眼不识泰山,还请王总转达,务必请路先生多多包涵。”   简单因担心网站出事,再加上是半夜里,没什么人,她骑得飞快,原本半个小时的路,被缩成十分钟。提着头盔,蹬蹬蹬冲进办公室,她看见满屋子的人,忍不住缩了缩:“我走错了?”   老那跳出来,三下五除二就将简单给卖了。简单看看周围,再看向汪洋。汪洋摊手,她忽然冒出股寒意,心里就没底了。   听来听去,她总算弄明白了,原来下午那个男人,根本不是什么小白脸,而且来头还不小!   王雁泽将简单上下打量了几眼,没好气道:“就你这个丫头,害得哥几个满世界的找,竟要我亲自跑一趟!跟我们走一趟吧。”   “你谁啊,警察么?”简单质疑,也不甘示弱地打量回去。   眼见着王雁泽怒火冒了出来,老那揪住简单,一把推出了门:“简单,去一趟,机灵点啊!”简单被那些人架着,生出个老鸨卖女的感觉。她使劲挣扎,又踹又踢,还是徒劳无功,最后被塞到楼下的一辆悍马。   简单死命攥着车门,就听咯噔一声被司机锁了,她这下才慌了起来,但面色还是故作镇定,怒斥道:“你们都是法盲,这是绑架!我老公是警察,小心我告你们!”   旁边阴暗的角落里,慢慢浮现出个人影。他嗤笑一声:“小妖精,你不是LES么,骗婚的?你老公如果知道了,该多伤心?”简单愕然扭头,直勾勾看着后座旁多出来的那个人。有种清冷又危险的气息,在慢慢逼近,她往车门处缩了缩。   那男人身子微微后仰,双腿交叠,毫不客气地占据下绝大的地盘。两人互看了半晌,就听男人终于又出声了:“回山上。”   车子加速极快,简单脸色惨白,她四下看了看,最后落在男人阴鸷的脸上:“你想干嘛?”   男人点点头:“嗯,我想干你!”脸上浮现出志在必得的讥笑。   这话粗俗又下流,粗鄙又不堪,偏偏被他说得轻飘飘的,简单脑门瞬间冲满了血,她恶狠狠地瞪了回去,终于说了句极其伤害路遥自尊的话。   “你谁啊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无逻辑,无下限,每次写,我都得默念几遍,抛开节操,才敲得了字。。。   ☆、第 3 章   路遥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,而且是严重内伤,想他出生至今,纵横四海,策马奔腾,今天会栽在这儿?他眉眼齐齐上挑,斜飞成个诡异的角度,双手抱胸,大长腿支愣着,一晃又一荡。路遥盯着眼前这个女人看了许久,终于不屑一顾地“嘁”了一声:“又想蒙谁呢?”   简单翻了个白眼,不言而喻。路遥气结,身子前倾,凑到简单小脸前,不甘心地继续质疑:“那你下午为什么要躲在柜子里偷拍我?”   两人离得很近,鼻尖大概只差一两公分,姿势很亲密,仿佛在某个毫无预兆的瞬间,男人就会吻下来。   这样的状况,对于简单而言,很难受,除了与杨舒玩闹,她还从未和哪个男人这样亲近。男人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,简单盯着那双略带玩味的长眸,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,企图和眼前这人拉开些距离,又雪上加霜地提醒了一句:“谁要偷拍你了?”   路遥得寸进尺,随之往前送了送,还是维持着刚才的距离。“别告诉我,你是要偷拍符菱?!”他的话一字一顿,有咬牙切齿的愤恨,又含着些被人忽视的幽怨。   符菱就是下午那个女明星,简单忙不迭地点头,一副恭喜你答对了的表情。   路遥差点喷出一口老血,他缓缓直起身,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个黑白色泛银光的名片盒,修长的两指捻起一张,稳稳递到女人跟前,也不看她,只剩一脸的嫌弃:“喏,拿去。”   简单惶惶然接下,极快地扫了眼。名片上印的公司,是一家近年来崛起的新贵科技公司,专注于互联网产业,据闻是几个海龟创业,某个知名风投入资,也有传闻有政府或军方背景,简而话之,就是里头有个衙内。   而这人的头衔,挂得是首席执行官,也就是CEO?简单内心隐隐激动,绝好的八卦题材啊,总裁、女明星、春风一度、嫁入豪门、相爱相杀……职业的敏感,让简单已经脑补得停不下来。热血沸腾之下,她瞟了旁边一眼,见那人的脸还臭在那儿,忙堆出个假笑:“路先生,抱歉,有眼不识泰山。”   路遥一直淡漠地看着窗外,此时才轻哼一声,略微便扭地转过头,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俯看着她:“你不是号称八卦记者么?怎么消息这么落伍啊?”   简单满脸真挚和诚恳:“是,是,是,路先生批评地很对。”她边说边点头,像小鸡啄米一样。   路遥从高处看过去,那人就像是个机械的木偶娃娃,而她头顶上几簇短发一蹦一蹦的,虽隔得极远,但挠得他心头很痒,也不知怎地,唇角微翘,就嗤笑出了声。他心情重归于好,极大度地吩咐司机:“让她下车。”   简单长舒口气,又极尽她所能地、谄媚地拍了会马屁,最后,才在下车前,状似无意地问了句:“路先生,那,你和符小姐到底什么关系,谈了几年?感情如何?会结婚么?”像连珠炮一样,刹都刹不住。   这回轮到路遥翻了个白眼,先前她那堆溜须拍马之词,什么风流不羁、体能很好之类,虽然诡异又别扭,但还能忍受,可这句却让他火大,心情又落了回去。   原来这女人巴拉巴拉说了这么久,在这儿挖坑等着他呢!   路遥冷冷看着旁边这人,她脸上已散发出妇女八卦时独有的光辉,尤其那双浓眉挑得极高,让他有种想狠狠摁平的冲动。他一言不发地直接下车,大长腿跨了几步,绕到另一边,拽开车门,弯腰探了进去,直接把那人像捉小鸡仔一样,就给拎了出来。  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,简单却还在愕然,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她突然被人这样一拉扯,脚下趔趄不稳,直接就扑到路遥怀里,脸膈到他风衣里头的衬衫扣子,有些疼。   简单忙直起身,还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。路遥没有理她,直接坐回车里,砰的关上车门,只留下个沉俊侧脸。   悍马继续盘山而上,外头是杳无人烟的山道,已经深更半夜,四处都是黝黑的树林黑影,车窗半开着,吹进来些凉风。   路遥抄手静静坐着,身下的座椅,似乎还留着刚刚那个聒噪女人的残温,而这个女人就这样被他丢到车外。虽然世界总算是清静了,但路遥心里有些不安:自己这样,会不会太没有绅士风度了些?   他这样想得同时,简单也是这么骂了一句。她来回张望,这条盘山路上,就没有一辆的士来往。当然,直到后来她才知道,这座山上,只有一座别墅,那就肯定不会有其他人贸然前来。而她手机正留在家里充电,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,靠,山穷水尽了?   简单哀嚎不已,认命地往山下走去,虽然黑,但隔了不远,都会有盏尽职的路灯,照得她身上暖洋洋的,倒也没那么害怕。也不知走了多远,身后终于传来汽车的鸣笛声,简单心下大喜,忙回头招手。就见一辆骚包的跑车呼啸而来,她避之不及,忙往路边让了让。   没想到那车直接停在她跟前,车窗倏地放下,男人探过身子:“太晚了,上来吧,送你回去。”   简单不信地瞥了他一眼:“你又想耍什么花招?”话里满是防备。   路遥懒得跟她废话,直接下车推她上来。简单挣扎:“我老公真得是警察,你又想绑架?”   女人柔软的腰身在他手下乱动,虽隔着层毛衣,但路遥还是敏锐地抓到了那道曲线。他心尖滑腻腻的,连带着指尖的触感愈发明显。   一番抗争搏斗之下,两人在车里都气喘吁吁。跑车沿着山路往下,路遥问:“你家在哪儿,我送你回去。”   “还是送我回公司吧,我车在那儿。”简单并不想把家庭地址暴露给陌生人。   路遥睨了一眼,语带不屑:“就那小破摩托?”简单晚上到办公室楼下时,路遥正好在车里看到她飙车狂奔的德行,所以才这样问。   简单哼了一声,低低说道:“不识货!”   路遥挑眉浅笑,没有接话。车里一时安静下来,他又觉得似乎太静了些,就随手打开调频,里面正好流淌出个女生的歌。   简单一听就乐了:“你女朋友。”   路遥“嗯”了一声,算是默认了。这下子,简单好奇心又都给勾了上来,她小心翼翼地换了种恭维之词:“路先生,你女朋友很漂亮。”   “多谢。”路遥半天闷出这两个字,他想了想,试探问道:“你下午,都看到了?”   简单刚想点头,又觉得不太合适,就打了个哈哈:“大部分时间都睡着了,你放心,我自带屏蔽功能。”   说完,她又连忙拍着胸脯保证:“路先生,我们是有职业素养的,肯定不会随便散播这些个人隐私,只是——”简单眼睛眨了眨:“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些内~幕给我?比如,你们订婚结婚什么的。你知道,我们也得混口饭吃,所以,到时候,能不能给我个独家?”一提到工作,简单就会变得特别没脸没皮。   正好是红灯,车停住后,路遥扭头看着一旁那人,戏谑道:“我们关系这么好么?凭什么给你独家?”   简单挠挠头,眼睛一亮,像几点星芒,赶紧攀起关系:“我可是你们几款游戏的绝对粉丝,冲过不少钱,已经是VIP级的。另外,我还能免费给贵公司打广告,现在网站的广告费也不便宜,你也知道不是?”   路遥憋着笑,还是一脸不信任地看着她。简单急得抓耳挠腮,她可不想错过这条大鱼:“真的,你们最新发布的那款端游,我手机里就下载了,就是今天没带,下次可以证明给你看。”   深夜的马路宽阔无人,很是寂静,两排梧桐枝叶参天,颇为萧瑟。信号灯变了颜色,路遥打起方向盘,直直盯着前方,而简单还在一旁嘀嘀咕咕,长吁短叹。   这样的情形让路遥觉得好笑,他不是没在深夜送过女人回家,可没什么人会这样。他偏头看了简单一眼,那几根短发还支楞着,默默扫过他的心尖,撩起一道涟漪。   路遥又回过头去,只盯着前头。沉默了一会,他忽然问:“你叫什么?”这女人下午跑了之后,他就拜托王雁泽查她。可到现在,除了这女人是个八卦小报记者外,王雁泽还没告诉路遥,眼前这人名字是什么。   简单看着男人的侧脸,下巴棱角分明,唇角轻轻翘着,很是好看。她有些不大自在,讪讪笑了笑:“无名小卒,不足挂齿。”   她说完这句话,那人的唇角微微耷拉下来。就这一个动作,车里的气压便沉闷了些,简单不自在地又往后缩了缩。   音乐台里正好切换了一首英文歌,是火星哥的marry.you,非常轻快,也很动听,来得正是时候,一下子缓解了尴尬。   路遥这回出门没穿风衣外套,只是一件蓝白条纹的衬衫,此时,袖口卷到手腕上,而指尖和着旋律,轻叩着方向盘,他又问了一遍:“你叫什么?”   欢快的旋律在脑海里突突地响,简单一怔,戒备又白痴地问了一句:“你想干嘛?”   路遥扑哧一声,终于咧嘴大笑。他扭头看着这个女人:“放心,我对有夫之妇没兴趣,你老公哪个局的?。”   简单也想到了先前的那段对话,白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脑门又像充了血。她偏头看向窗外,小声地回答:“他是个交警”。她说完这句话后,车里就变得很安静,只有欢愉的音乐,一路唱响。   跑车很快,没过多久就停到简单办公楼下。她一边解开安全带,一边道谢,跳下车后,又再三保证不会泄露他和符菱的事。   路遥也下了车,倚在车门上,双手环胸,仍固执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声音低沉又喑哑,还有些沙沙糯糯的,透着些蛊惑和引诱。   简单刚刚平复下的脸又泛起红晕,她眨眨眼,道:“我姓简,称呼我小简就行。”   她转身匆忙跑开几步,又想到了什么,忙回头挥挥手,道:“路先生,再见,路上小心,有独家记得留给我啊。”她还不忘继续巩固这难得的大牌线人。   女人利落地跨上摩托,头盔都没带,直接呼啸而去。路遥脸上带着笑,这才上了车,却没有立即发动,只是在车里翻了半天,掏出张唱片来。   “It\'s a beautiful night……I think I wanna marry.you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越写越爱,大爱这两只小白   ☆、第 4 章   TY算得上是国内较大的娱乐八卦论坛,常常是粉粉黑黑混战,各家水军发帖搅局,信息量极大,可这几日的头条,却被一个帖子霸占着:《爆料!国内某小花旦男友曝光,听说标题要长》   发帖人号称该女星近来风头正劲,电影电视均有涉略,又是各大名牌厂商、红毯的最新宠儿,而其秘密交往的男友家世显赫,堪称青年才俊……   豪门富少与女明星的爱恨情仇,完全戳中大众八卦的热情,不过一日,该贴点击就飙升至百万,跟帖也达到万条。留言纷纷猜测女星本尊到底是谁,偏偏楼主极其懂得如何勾引大众的好奇心,往往都是说一半留一半。到了最后,楼主才透露是个F姓女星。   F姓,新上位的,还能有谁?   “楼主,求问,是和中药同名的那位么?我是她的忠实粉丝!”   “就知道抱大腿炒作,整天卖胸露肉,有本事拿个影后啊!”   “呀呀呀,楼上语气真酸,你家那位有这资本吗?楼主,看我看我,我是一个符号,女神的男友信息还能再透露些吗?”   “同上,我也是符号,对女神男友无限期待中(星星眼),帅吗,多金吗?关键对女神好吗?”   ……   在网友的千呼万唤、狂轰滥炸之中,楼主终于又现了身。“男友家里是高官权贵,名字不好说,连姓都不行,实在是怕被和谐,见谅见谅,只能说人超级帅,也很有能力。两人感情很好,明年五月可能会结婚,各位符号拭目以待,到时别被吓一跳哦~~”   这条留言,迅速让论坛炸开了锅,该帖留言疯涨。而所谓的男友,也逐渐在原帖中被人八了出来,关键词:高官、海归、新贵,有人便弱弱地问:“会是路家那位吗?”然后,这个堪比08年xx门的帖子,迅速被关进了小黑屋,扎口完结。   在这一系列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动作下,网络众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,彻底将八卦的矛头转向了路家。往往是讨论帖刚开一个,就会被版主锁掉,可这怎么能拦下众人的八卦好奇之心呢?   于是,如雨后春笋般的,又冒出如下相关的诸多帖子:《大房家的那位真心帅得没天理,有图有真相》,《听说贾家现在是二娘当道,大公子被冷落,发配南疆?》……   而同时,#F女星神秘未婚夫曝光#、#F女星明年大婚#、#公子大猜测#等话题,一度刷上微博头条,更衍生出诸如#F女星奉子成婚#等不着边际的话题,俨然变成了一种全民八卦的狂欢。   这个年度绯闻如火如荼的时候,路遥作为当事人之一,也是知情的。当然,不用他亲自出面,自然会有人处理。可一帮狐朋狗友私下聚会时,常常会拿他打趣:“路公子,你真收心了,明年五月要结婚?”路遥挑眉,直接踹了一脚过去,毫不客气地回敬道“滚蛋”。   他是喜欢符菱,年轻、漂亮、聪明、会审时度势、一切都拿捏得当,所以,他对她好,也愿意宠着她。这是你情我愿的事,可结婚?路遥摇头,这两个字对他来说,还真有些陌生,他没考虑过。   等他难得刷个微博,亲眼看到盛况时,最新的热门话题已经变成#恭祝女神大婚#、#女神男神赶紧生包子#、#L&F永结同心白首不离#。路遥哑然。   所有爆料中,只露出一张他的模模糊糊的休闲照,还是半边侧脸。当时他还在国外,那年冬天不愿回来过年,就和几个朋友相约去瑞士徒步,出发前别人拍了合照,上传到Facebook,这次也被人彻底圈了出来。   这种炒作,路遥见得多,他本身就是做互联网的,所以懒得放在心上。男女之间,无非就是那些事,有什么说不得的?何况,对老头子的亲民形象,也有些好处,不是?   可没过多久,他就在办公室里,接到担任父亲秘书几十年的高秘的电话,翻来覆去,不过还是老调重弹。无非是要低调,少惹事,最后还是转达了那句“别闹变扭了,早点回来”。   路遥心中不快。从小到大,不管他做对做错什么,父亲都是这几句话,就连妈死了,他难受的嚎啕痛哭,父亲还是冷冰冰的一张脸。到了现在,还是!   可他对这位高伯伯还是很尊敬的,耐着性子听完,又寒暄几句家常,才挂上电话。路遥直接打给符菱,接电话的是经纪人:“路先生,符菱现在正拍戏。请问,有什么事吗?”话里话外分外陪着小心,生怕惹恼了这位。   “这乱七八糟的事情,是你们弄的?”路遥刚才受了气,现在开门见山,咄咄逼人,全都是不满。他无故被人消费了这么久,又落了一顿骂,怎么不窝火?   经纪人也是为难:“路先生,你知道的,符菱刚处在上升期,我们怎么可能拿她的未来冒险?现在经济公司也很棘手,只能等大众忘了,再想其他办法补救。”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哼,经纪人又赶紧撇清关系:“路先生要是不信,可以派人去查。反正,明年五月你们不结婚,丢脸的可是符菱,我们没好处啊!”   路遥有些认同经纪人的话,现在绯闻闹这么大,他又肯定不会与符菱结婚,谁会从中得利?这样想着,他脑海中蹦出个人来,一头齐脖短发,两道英气浓眉,满嘴胡言乱语。   那晚,也是唯一一回,路遥在别人面前承认符菱是他的女朋友。他也说不清为什么,被那人在耳朵边絮絮叨叨的一直盘问,心下一软,就“嗯”了一声,算是默认。   这些个八卦小报记者,果然没操守,居然还拍胸脯保证,说什么绝对不透露出去。他早就该料到的,这女人能够面不改色的看完全程,还能和他谈吐自如,怎么看,都是个没节操的人!   路遥咬牙切齿,心中怒火更甚,给王雁泽去了个短信:“把那女人电话给我。”   简单接到路遥电话时,她刚下班出门,正要急匆匆赶去和杨舒一起吃饭。见是陌生号码,她心里虽不愿意,但还是清清嗓子,接了起来。“喂,你好,哪位?”做他们这行的,总有些小道线人爆料,当然,也意味着要加班。   “小简,是我。”热闹喧嚣的大街上,有人透过电话,这样对她说。   简单皱眉:“哪位,有事快说!”她最恨这样无事套近乎之人。   路遥听到她的声音,再联想到她抓耳挠腮的模样,之前还郁卒的心情,忽然好了许多。他一乐,作弄之心顿起:“你猜?”   简单还恨人故弄玄虚。她又看了眼号码,确认真不认识,印象中也不记得这个声音,简单直接挂了电话。她暗暗发笑:“这种最老套的诈骗方式,现在也好意思出来混?”   电话里传来“嘟嘟嘟”的急促忙音,路遥刚刚上翘的嘴角就凝滞在那儿。一怔之下,他才反应过来,这该死的女人竟然挂了他的电话!路遥气得直跳脚,毫不犹豫地又拨了回去。他极度需要劈头盖脸地,羞辱她一番。从来都是他给别人吃瘪,可在这人面前,他接二连三栽了……   简单疑惑地看着来电,非常不解,现在的骗子都这么有毅力?她虽敬佩,但还是直接就给摁了。这样来回三四次,两人就像卯着劲,你一拨,我就挂,乐此不疲。直到简单戴好头盔,跨上重机,那电话还是不死心地打过来。   简单汗颜,于是,发了个短信提醒:“你这种装熟人的骗术已经out了,换一种吧。别再打了,浪费电。”   路遥这回真是无语凝噎,哭笑不得,那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。这人竟拿他当成了骗子?他没来由的觉得自己这种行为特别幼稚,可那人比他还幼稚!路遥摇摇头,没脾气地丢开手机,抄手倚在黑色软椅背上,转向身后那面大落地窗。   这儿是整座城市的CBD,从他所在的高层俯瞰下去,底下的众人,好像蚂蚁。   “路总”,外面轻轻响起两声敲门。路遥没回身,只说请进。敲门而入的,是路遥的秘书——葛越越:“路总,这是本季度的流水收入,请,请……”   越越推了推眼镜,才抬头看向对面那人。可后头的话,她磕磕巴巴地,就说不出来了。因为,这画面实在是太帅了,帅得掉渣,帅得她恨不得拍案叫绝,难怪网上有人对着路总那半张侧影流口水,称呼他为男神呢!   窗外晚霞尽现,有些斑驳碎金落在路遥身上,将他的脸染上一层薄薄的光晕,使之线条更加分明,尤其下巴那儿,那些金色似乎打了个旋儿,就凝固了,让人很想伸手摸一摸质感。而极碎的头发贴在额前,又平添了几分柔和。   路遥觉察到秘书的奇怪,他扭过头,笑道:“越越,已经下班了,就放那儿吧,我明天再看,行么?”这一笑又露出几颗白牙,配上他笔挺的黑衬衫,一切的一切,直戳越越的小心脏,当老板的秘书福利真多啊。她心里偷乐,面上还是一本正经:“好的,路总,你随意。”   等越越关门出去,路遥才起身。他拿起挂在一旁的大衣,搭在臂弯里,正要阔步往外走,他想了想,先回了个短信。   “小妖精,是我,路遥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不知道有没有亲是喜欢逛天涯的,我是娱乐八卦的忠实版友O(∩_∩)O      ☆、第 5 章   秋风起了,金黄的梧桐枯叶,落得遍地都是。简单站在杨舒工作的交警支队门口,踩叶子玩儿。   现在是下班的点,这里人来人往,大部分都认识简单,相互之间打着招呼,还有人开玩笑:“呦,小简来了,接杨舒下班呢?你们感情可真好。”简单心里甜滋滋的,直冒泡泡。她虽然有点害羞,但嘴里还是一一应下。   衣兜里一阵震动。她掏出手机,荧荧的屏幕上七个字:“小妖精,是我,路遥。”不过是一句无心戏言,却被他拿来调戏自己,简单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心扑通扑通地跳。   她完全能够想象那人语气轻佻的模样,这一刻,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夜里。那人嗓音低沉,略带喑哑,不断询问着她的名字,挑战又挑逗着简单的底线,直到她心慌意乱。想到这儿,她的脸更加发烫,一路烧到耳根子。   当然,简单很快发现了一个更加悲惨的事实。她不小心,又得罪了这位睚眦必报、心胸狭窄的路总,这个她企图重点培养的线人。何况现在,他和符菱的绯闻处在风口浪尖上,那就更有八卦利用价值了!   简单叹气,赶紧想办法补救。   “路总,抱歉,有眼不识泰山?”不好不好,不够诚恳,简单删掉重来。   “哎呀,是路总啊,早说嘛!”更加不好,举止轻浮,像个老鸨!简单黑线,继续重来。   她正努力措辞,忽然间,有人搂住她的脖子,头凑过来,咦道:“神秘兮兮的,小——什么?”   简单一吓,慌里慌张,将手机揣进兜里,强自镇定下来,翻了个白眼:“不带这么吓人的啊?”   杨舒还是那身帅气制服,衬得人格外精神。他满脸狐疑,忍不住八卦:“谁啊,喊你小妖精,怪亲热的,男朋友么?”他俩从小一起长大,相互之间,基本没什么秘密。   “不是,我线人的最新暗号,别胡思乱想。”简单连忙解释。   杨舒噗嗤笑出声来:“谁胡思乱想了,你有男朋友,我高兴还不及呢。省得你嫁不出去,成个大龄剩女。”   简单心里难受,就好像是在梦里吃了好多好多的糖,可现实世界里,却直接塞来一个苦瓜,还是最苦最苦的那种。她绞着手,喏喏地问:“你真高兴?”   “当然啦。”杨舒还是一如既往地笑。那笑容,简单原先很是着迷,用她自己文绉绉的话说,就是有股心动又温暖的力量,可今天,却有些扎眼。   杨舒习惯性伸手,想要揉一揉简单蓬松的短发。没想到,对面那人头一偏,他的手刚碰上,就落了空。指尖停在半空中,他讪讪收回来,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发间清爽的香味。   两人都有些尴尬,杨舒说:“简单,咱们这么多年交情,你要是有了好归宿,我自然替你高兴,难道,还痛哭流涕啊?”   简单“哦”了一声,往路边去。她掏出重机钥匙,杨舒跟了上来,一把夺过。长腿刷得跨坐上去,无比潇洒。他拍了拍后座:“上来吧,今天我带你。”   杨舒的性子素来稳重,可今天,他却彪得飞快。一路上,风凉飕飕的,简单缩在他身后,看着那道宽厚的肩膀,为她挡去寒风,心里生出些温暖,那道苦意也就消下去了一点。   网上曾有人说过,坐在男友的重机后面,双手环抱着他,是件非常浪漫的事。所以现在,简单要抓狂了。原来他俩打打闹闹,从不会在意这些肢体上的触碰。可今天,刚刚说过那样的话,她就有些忸怩和不自在了。   正好遇到个红灯,简单还在浑噩纠结之中,杨舒反手捉住她垂在一旁的右手,稍稍使了使劲,就引到前头。   他带着一副皮手套。此刻,两人手隔着一层手套,松松握在一起,简单的指尖上,就传来一阵奇异的触感。她稍稍一愣,咧嘴笑了,左手也相当自觉地伸到前头,环住了男人的腰际,很精瘦,也很踏实。   重新上路,简单靠在男人的后背上,只觉得甜蜜无限。她想,若是能这么一直开下去,没有尽头,该多好啊。   世界就是小,简单和杨舒在路边等绿灯时,路遥正好也停在这个路口。闲得无聊之时,他就看到了方才那一幕。那种车型,那个车牌号,分外显眼。路遥不过多瞥了两眼,就记起了那个短发女人。   路遥记得她曾经说过,她结婚了,有个当交警的丈夫,想来就是这位?他一直以为她这句话也是骗人的,现在看来,还真不是。   两人无言的默契,女人举止之间散发出的幸福,都是没法伪装的。路遥微微怔忪,信号灯陡然变化,他想都没想,手里的方向盘一打,悄悄跟了上去。   他一直落后大约三四个车身,就那么不紧不慢的,跟在两人身后。女人伏在男人背上,像个小猫咪,一点都不张牙舞爪,很是安静乖顺。乖得连路遥都开始怀疑,是不是认错人了。   黑色重机拐进个普通小区,门口连保安都没有,路遥直接跟了进去,就见他们停在一栋老式楼下。两人摘下头盔,男人替女人掸了掸头发,然后有说有笑地上了楼。   他找到个绿化带旁的车位,可等车熄了火,路遥一愣,自己这是在做什么?偷窥?跟踪?这些龌龊的字眼,似乎都和他不般配啊!   他苦思冥想,要为自己今天脱线的行为找个借口,电话正好响了。路遥接起来,对面人声嘈杂,有个大嗓门在使劲嚷嚷:“路遥,你怎么还没来?今儿个是为你庆祝,寿星可不许迟到啊,就等你开席呢!”   “知道了”,路遥挂了电话,正要重新发动车,先前上楼的两人又下来了。那个男人换了身普通的衣服,浅蓝开衫,牛仔裤,很年轻很精神,而那个女人,还是和刚才那样。远远看着,其实挺般配的。   那二人并肩往小区外走去,也不知说了什么,都笑得前仰后合,倏尔又追逐打闹起来。天色已经暗了,路边晕黄的灯光,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颀长,偶尔又会交叠,像是紧紧依偎在一起,最是寻常不过的幸福。   恍惚之间,他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。也曾这样与人嬉笑打闹,也曾拥有过这样的温暖。他曾经极度痴迷,又不敢怀念的温暖。   路遥脑海里空白一片,一些被他刻意封存的记忆,从久远的深处,慢慢浮现出来。身体内某个地方,某个角落,传来一种钝钝的痛楚。他怔怔下了车,就这么神不守舍地跟了上去。   其实没几步路,简单和杨舒,过了街,走进一家门面不大的中餐馆。路遥只身一人,静静立在街的对面。路上车水马龙,喧哗不息,他隔着这些尘嚣看了过去,却再也捉不到那两人的身影。   路遥脸色黯然。手里握着的电话一直在响,他并没有接。站了许久,他才觉得有些冷。外套搭在胳膊弯上,他利落地穿好,双手插在衣兜里,一个人往回走去。   这条街道,是这座繁华都市里最普通的一个地方,有着匆匆下班回家的男人,有着穿着睡衣买菜的妇人,也有穿着校服青春飞扬的少年少女。   路遥个子极高,生得一副好皮相,如今又一脸的冷峻,行走在其中,已惹得女孩子们频频注目。“哎,这人好帅,不知要去哪儿?”   他皱着眉头,竖起风衣的衣领,大步流星往前。还能去哪儿?他连家在哪儿都快忘了!曾经有个人,亲口说要给他一个家,可是,她走了,所以,家这个字,对于路遥,又一次消失了。   与王雁泽约定的地方,在这座城市最奢侈的地方,背靠着盈盈的水波,两侧又都是绵延不绝的灯影辉煌。   路遥推门而入,不同于方才的烟火气,一股繁华靡靡扑面而来,他有些晃神。男男女女,各色人等,有凑桌打牌的,有热闹唱歌的,见到他来,无不招呼一句路公子。   他被拉到最里头的小间。里面几个人,衣冠楚楚,都是路遥的发小,专程从各地过来,最远的那位,还在半眯着眼,倒时差。   “行啊,够仗义的。”路遥脱去大衣,搭在沙发背上,调侃了一句。   “路大少高寿嘛。再说了,你明年还要结婚,就算是赴汤蹈火,我也得过来,不是?”旁边一人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。   路遥坐下,长腿交叠,嗤笑了一句“滚蛋”,也随手点了支烟。“还赴汤蹈火呢,我看是你是被扫地出门,来这儿投奔我了。”众人纷纷拍桌大笑,直夸他一语中的,让路遥尽情地在那人伤口上撒盐,咸死那位。   王雁泽一脸兴奋地挤过来,神秘兮兮地说:“路遥,今晚给你准备了个好的,极品。”   刚刚点烟的那位,笑着挤兑他:“极品燕窝啊?”他弹了弹烟灰,义愤填膺状:“恶俗,真心恶俗,都什么年代了,能不能换点别的?另外,雁子你的眼光,可一直不怎么样。路遥让你办这事,可算砸了。”   王雁泽火冒三丈:“靠,程昱你小子,从小到大,就知道拆我台。本大少这回,可是按路遥的欣赏标准找的,万里挑一,没得话说。”   路遥斜睨他一眼,刚想回一句“你知道我什么标准”,他脑海中,不自觉地,就蹦出晚上的那个短发女人。她的身影,混杂在一个久远的面容之中,一并撩拨着他的心,路遥兴致全无。   “今儿累,你喜欢,就自己留着吧。”   王雁泽用手戳了戳他,压低声音安慰:“你——多保重啊,还年轻着呢。”   路遥笑得一脸无奈,他偏头看着窗外。水波泛着银光,轻轻柔柔的荡漾,拍在他的心上,莫名就有了点疼。   耳旁传来一首粤语老歌,不知是谁在哼唱:“桃花开,开得春风也笑……”路遥没再搭理那帮贫嘴的,一个人静静听完,他终于开口道:“哎,雁子,上回那个女人,你再帮我仔细查查。”   王雁泽跟活见了鬼一样,他一拍脑门,又有些恍然大悟:“你今天还找我要她的号码来着。不正常啊,不正常,路公子,你不会真看上她了吧?”   路遥眉眼上飞,只是笑:“问那么多干嘛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TO 看过原来版本的亲:从上一章起,后面章节被我重新划分过了,大体情节没变化   ☆、第 6 章   简单和杨舒吃完晚饭,又去他家下了几盘飞行棋,这才兴高采烈地回了家,好像先前那个小插曲不存在了一般。   她笑眯眯地进了屋,一眼就看见沙发上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。简单再也笑不出来了,她怯生生地叫了一声“爸”,就往楼上走。这男人,正是简明厚,简溪与简单的父亲。他工作忙碌,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次。何况,简单也不想看见他。看见父亲,她就会想到以前的那些女人,她嫌脏!   这是个老套的家庭悲剧,男人一点点发迹,女人一点点衰老,可以同苦,却不能共甘。而随着两者之间的悬殊,这个悲剧,已经没法挽回。   简单上楼后,先去敲姐姐房门。简溪还没回来,她不禁有些泄气,只得回了自己房间,赌气似的狠狠掼上门,发出砰的一声重响。   简明厚是那个年代难得的大学生,分配到了当时效益极好的厂子。他文章写得好,思维又活络,三两下便成为骨干,娶了厂花,生了孩子。简单出生那年,简明厚被调到外地,正式走上仕途。   简家没了当家的男人,许多事照顾不上,当时的邻居老杨夫妻给了他们母女三人很多帮忙。所以,简单会认识杨舒。所以,哪怕杨家再没钱没势,简家还一直记着当年的恩情。   简单着着实实恨着父亲,那种怨愤是没法抹去的,她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家境,提起父亲,还巴不得与他多撇开些距离。   毕业后,她拒绝了父亲的安排,自己找工作。能够自食其力,简单很开心,她也在外面购置了一套公寓。要不是放心不下母亲一个人,她只怕早就搬出去了。   想到这些,简单心里很难受。这股怒意她根本憋不住,极度需要发泄,想来想去,她只能给杨舒打电话。她家的种种内情,杨舒是知道的,所以,她也只能对他倾诉。   电话“嘟——嘟——嘟”地响,迟迟没人接,简单垂头丧气,正要挂了,就听那边有人低低地“喂”了一声。   这声男人的呢喃,透过电波,迅速揪着她的心。就像是彷徨失措久了,终于找到个依靠。简单扁扁嘴,满是委屈道:“杨舒,我爸回来了。”说完,她就哭了。   很小的时候,她就是个爱哭包,父母吵架要哭,磕了碰了要哭。杨舒尝试了无数个点子,终于找到个办法,就是简单一哭,就给她吃番茄。那个时候,他家种了许多,酸酸甜甜,吃在嘴里,简单就不哭了。慢慢的,她长大了,不再爱哭,但爱吃番茄的习惯,算是落下了。   电话那头的人一直没有说话,约莫过了五六分钟,等她变成小声啜泣,他才开口问:“你在哪儿呢,我去找你。”语气果决,带着命令的口吻,不容置喙。   不是杨舒的声音,简单一惊。她看着那串数字,认真读了一遍,才反应过来。要命,她打错了!刚才,她直接翻到通话记录那儿,回拨了过去。她忘了与路遥来回的电话角力,如今这位,自然是她惹不起的。   简单赶紧抹了泪,堆出个笑脸,想到他根本看不见,又耷拉下来,只是故作轻快道:“抱歉,路先生,我打错了。打扰了,你忙。”语气听着极度诚恳真挚。   她正要挂,就听对面那人吼道:“你敢再挂我电话?”   “还有什么事吗?”简单疑惑,忽然转过弯来,连忙道:“那个,下午电话的事,实在抱歉。我这人吧,确实太没有礼貌了,对不起啊。你大人有大量,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?”   路遥先前正在搓麻将,看到是她来电时,下意识地不想接。可电话一直响,周围人都古怪地盯着他,王雁泽凑过来:“哎,哪个女人来追桃花债了?要不要我帮你挡挡?”他作势要接,路遥劈头盖脸给夺了回来。   他紧紧攥着手机,冷着一张脸,说:“你替我玩一把。”说着,他起身,一直走到外头,才敢接起来。   听到第一个字时,他就知道,她打错了。清冽的风一阵阵往身上吹,电话里女人的哭声一点点传来,而所谓的无能为力,就涌了起来。   他自己说过,他对有夫之妇没兴趣。可现在,也许不是没兴趣,而是,他不敢。   路遥点起一支烟,烟雾袅袅之中,他又一次低声地问:“你在哪儿呢?”声音说不出的低沉悦耳。他虽然不敢,但在这样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晚上,她突然一个电话过来,撩拨起他的心。路遥就有些想见到她了。   换做他别的女伴,此刻早就欢欣鼓舞了,可简单不是路遥拿来寻开心的女人。   一想到那个夜里,这人也是这样强势又固执,清冷又阴鸷,她就有些害怕,此时,回道:“路先生,实在抱歉,今晚打搅了,下次我给你好好赔罪。我今天还有事,就不麻烦你了。”   “什么事?”路遥紧接着问道。   简单呵呵一笑:“私事私事。哎呀,我老公回来了,不说了,拜拜。”   路遥刚要说话,那头着急地挂了电话。听着忙音传来,他愣了愣,只好摇头苦笑。   他静静看着江面,手里夹着的香烟一明一灭,后头有脚步声传来。一人斜斜靠在旁边的栏杆上,戏谑道:“怎么,有心事啊?”   路遥抽了口烟,缓缓吐出个烟圈,瞬间又被风刮得一干二净。他偏头笑了笑:“也许我真该考虑结婚了。”   这么多年,他又一次亲口提到了这两个字。   第二天,简单上班离家前,已经没见着简明厚的身影,这让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,至少是哼着歌进办公室的。   和老那、汪洋一一打过招呼,简单打开电脑,就看到娱乐版重磅头条新闻——符菱否认有男友。报道中称她还是单身,感谢大家对的关心,请多关注作品之类的套话,申明的最后,又对无辜牵涉到的人表示道歉。   而因为这纸申明,微博上最新的热门话题已经变成#再也不相信爱情#、#求男神辟谣#、#路公子,待我长发及腰,娶我可好#。   简单看得直乐,大呼网友有才。她看着那张不断被人刷上来的侧脸照,不禁挠头疑惑:“老大,这个路遥,真得是那个路遥么?”照片上这人,虽露出半张侧脸,但明显能感觉到青涩,和她记忆中阴鸷的男人很是不一样。   简单这句话虽然说得很绕口,但老那还是迅速听懂了。他探出个圆脸,一脸不可思议:“那你以为他是哪位路遥啊?上次偷拍那事,幸亏他没追究,不然,咱们……”   老那四处看了看,很是惊魂未定:“这尊大佛咱们可得罪不起,以后能避就避。还有啊,简单你怎么连他都认不出来?那个圈子的人,都赶紧认个门清,免得以后又不知栽谁手上了!”   简单哑然。随着简明厚在仕途上的平步青云,她对那个圈子可谓是深恶痛绝,哪儿还愿意关心这些闲杂人等?何况,他们简家对于这个圈子而言,就是个外来者,可以称之为土鳖。   简单耷拉着脑袋,想了想,终于弱弱开口:“老大,那我又把大佛得罪了,怎么办?”她三言两语,把昨天打电话的事说了。老那听完之后,扶额哀嚎:“神啊,救命啊,你居然把他当成骗子?”   “还愣着干嘛?端茶倒水,赔礼道歉,为奴为婢,卖身卖艺,想尽一切办法,将他拿下!”老那将简单从头到尾,来回打量,一副挑挑拣拣、恨不得将她卖了的德行。   简单暗骂,果然没节操!   不过,她转念一想,如今这场绯闻各家媒体都盯着呢,只是碍于路遥的身份,不敢大肆报道渲染,而他既然在自己面前承认过符菱女朋友的身份,若能搞到第一手的消息,岂不是就成爆炸新闻了?   神秘的高干,美丽的女星,家庭的压力,众人的关注,缠绵的爱情,简单脑补地停不下来……   她抬手看了眼时间,九点多,不早不晚应该上班了,这时候打电话过去,也不会算贸然打扰。正要拨通,再一想到男人喑哑低沉的嗓音,她就不敢了。其实,她挺怕路遥的。   来回纠结之下,简单给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,终于犹犹豫豫,给那人打了过去。   电话“嘟——嘟——嘟”响,四平八稳,毫无波澜。可对简单而言,可谓是等待的煎熬,她也不知是想要路遥接,还是不要他接了。   终于,在耐心耗尽快要挂断之时,那边传来个男人的声音。“喂”,就这一个字,很有磁性,是种说不清楚的好听,还透露出未睡醒的慵懒,又有些孩子气。   清了清嗓子,简单正要道明来意,就听电话里有个女人呢喃的声音传来。   简单一怔,想好的说辞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,脑子里飞过八个大字:扰人春梦,罪过,罪过!她心砰砰的跳,连忙说了句“抱歉,打扰”,然后迅速挂掉了电话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加了些细节^_^   ☆、第 7 章   电话猛然被挂,路遥才彻底清醒过来。因为窗帘阖上了,四周昏昏沉沉,看不大清摆设。还有个女人依偎在旁,浑身赤~裸。   路遥头晕眼花,口干舌燥,他双手撑起身,靠在软枕上,才觉得好一些。昨儿晚上,一众人搓完麻将,又去喝酒。他心情不好,也没喝多少,就断了片。以至于,现在根本记不起这是哪儿,而身旁这个女人,又是谁。   他偏头打量那个女人。面容精致,长发飘飘,是他惯常喜欢的类型。女人早就醒了,此时见他打量过来,轻轻一笑,透着几分娇怯,裹上浴巾,赤足去洗澡。   路遥手里还握着手机,看着方才来电的名字,他心里突然有一丝丝甜,又有些惶恐。这人会有什么事找他?刚刚又听到了什么,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挂了?   他回拨过去,直接被转到语音信箱。路遥没有留言,想着待会再给她打回去。结果,这一天,他一个都没有打通。第二天,第三天,还是这样。路遥知道,自己的号码被简单彻底拉黑了。   这个举动,幼稚又傻气,很像她会干出来的事情。   路遥这么想的时候,夜幕已黑,而他坐在一家精致的西餐厅内,等一个女人,开始他人生中的第一回相亲。   他生日那天不过提了一句说要考虑结婚,风声很快就传了回去。高秘书给他打电话谈这些时,路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。他刚要推诿,高秘书就劝道:“小遥,你不是正好在南边么?见见呗,人家姑娘也不差。”   所以,他被稀里糊涂地安排到了这里,然后坐在这儿等人。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,路遥不喜欢迟到,也不喜欢等人。   已经入冬了,每张桌子的中央,都随意摆着几朵用蜡烛雕刻而成的梅花,煞是应景。路遥拈起一朵,把玩在手。没多时,服务生领了一个穿灰色风衣、裹藏蓝围巾的女人绕进隔间。他赶紧放下梅花,起身相迎。   来的人眉清目秀,只是面色过于清冷,头发在脑后绾成个髻。她不慌不忙地脱下外套,递给服务生,又摘下围巾,这才露出白皙的脖颈。落落大方地伸出手,她自我介绍道:“你好,我是简溪。”   路遥伸手轻轻一握,宛如社交礼仪最完美的呈现:“简小姐,你好,我是路遥。”   路遥生于北京,后来又很早出了国,这种所谓不是一个圈子的人,他知之不多。所以,对于高秘书安排了简家,他还有些惊讶,居然不是那些知根知底的人家。   两人随意聊着天,无非是些天气变化、风土人情,即不显尴尬也不显热络,营造出一派相谈甚欢的假象。到最后散场,路遥很有风度地表示要送简小姐回家,但这个要求也被简溪婉拒了。   看着那个女人离开,路遥堪堪松了口气。相亲就是这么回事,很无聊,很无趣。他连简溪的号码都没留,当然,简溪也没要他的。这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节奏啊!   这天是周末,路遥结束完相亲饭局,没其他地方可去,又懒得再找别人,于是自己开车回去,却被堵在路上。他正烦躁着呢,王雁泽的电话就过来了。电话那头大呼小叫,一派凌乱和错愕:“路大少,消息惊人,那个女人的爸爸居然是简明厚。”   路遥看着前路,没转过弯来。他答:“是啊,我知道。”   “靠,你都知道了,还让我查什么?这不白费力气么!”王雁泽很生气:“简直就是浪费我的资源,得付钱啊!”   路遥这才疑惑起来,他挑眉问:“你说谁呢?”   王雁泽笑道:“路遥,你还年轻着呢,怎么那儿不行了,脑子也健忘啊?”   路遥骂了句“滚”,这才想起那天拜托他查的事,不禁好奇道:“你说那个短发的丫头,她是简家的?”话还没说完,他的唇角就止不住上翘。   “对啊对啊。”电话那头忙不迭回答,到最后,又愤愤道:“藏得真好,费了老子不少力气。”   路遥笑意更浓,不由感慨,他和这个简家还真有点缘分。他心情很好,忙让王雁泽将她的信息通通发过来。来不及看,路遥问了个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:“她结婚了没?”   然后,他听到了想要的答案。路遥吁出一口气,他心底这些天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,登时一松,浑身轻快。这个女人,果然是满口胡言,大骗子,小妖精。   正沉浸在欢乐之中,就听到那头的人问他准备怎么办,路遥眉目舒展,是个很好看的灿烂笑容。“废话,当然是追她了。”   回去之后,他仔细看了王雁泽传来的资料,不得不说,调查的很清楚,连她小时候的事都赫然在列。而上次和她在一起的交警制服男,大概就是这位,杨舒——简单的发小?   用兵之道,攻心为上,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,更别提用在恋爱之中。对付一个恋爱经验为零的小丫头,路遥的段数,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大师级别的了。   仅隔了两日,简单就收到一大捧的香槟玫瑰,号称今天刚刚从国外空运来。浓浓的奶油色,泛着甜蜜和柔美,花朵上还有些露珠,惹人垂怜。花间的签名,是用钢笔写下的路遥二字,笔锋苍劲,非常利落,像他的人一样,带有很强的侵略性。   这是简单头一回收到花,她微微羞赧,再抬头看着一旁的老那和汪洋,不负众望,他们俩果然已经是掩都掩不住的八卦之意。   汪洋看着那花,笑道:“这花不便宜,谁啊,出手够阔绰的?”   简单将那人签名卡撕了:“一个混蛋。”   这一周,周一至周四,简单每天都能收到一大捧花,不带重样的。或香槟玫瑰,或白色郁金香,共同点,就是两个字,贵,俗。   简单以前浸淫那些言情小说时,常常对这种送花情节嗤之以鼻。不是玫瑰,就是郁金香,要不再加个百合,多土啊,怎么说也得送个满天星、芍药之类的,别具一格,不走寻常路,出奇制胜才是王道。   这人……也是土的掉渣!   唯一让简单觉得可取的,就是花间的签名,一律用钢笔写下的路遥二字。一笔一划,非常端正,骨气劲峭,入木三分,其实挺有范的,只是逃不脱被撕烂的命运。   简单很怀疑,像这种签名卡,路遥已经备下几千几百张,说不定,还不是他本人写得。每次要送花时,他就拿出一张来用,快捷方便,还能显出男人的诚意。毕竟,现在能提笔写字,而且写得好看的人,已经不多了。   当然,每次他送来的花,都被简单转送给这层打扫卫生的阿姨。阿姨很高兴,便替简单的办公桌好好地、认真地打扫了一遍。   老那和汪洋已经从最初的大呼小叫,变成习以为常,到最后就剩冷眼旁观了。他俩暗地里时常讨论这土豪是谁,居然会想到去追简单?将简单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,他们俩不约而同地摇头,那人眼光……是不是有问题?   确实,简家两个女儿,简单生得不如简溪美。她随父亲多一些,长相偏大气,尤其那道浓眉,含着些男人的英气在。在南方以婉约见长的女孩子中,简单并不出挑,唯一可取之处,也许就是瘦,这还是因为工作不规律造成的。   所以,这回老那和汪洋被惊诧到,他们拭目以待,想看看那个男人到底是谁。结果,这个男人从不露面,连电话都没给简单打过。这让他们无迹可寻,很是失落。   简单也觉得奇怪,路遥这唱的算哪出,钱多得没地方花了,还是要逗她玩呢?所谓敌不动我不动,他不动声色,她也就只当空气。   到周五早上,花店小伙子又轻车熟路地来了。看见简单,他掏出个大蒜样的东西,上头已经抽出几株青苗,装在铺满鹅卵石的青花纹样花盆中。“简小姐,这是今天的花,请签收。”   简单一愣,另外两人都围拢过来,啧啧称道:“是水仙啊。”   简单小时候曾养过一盆水仙,白色的花瓣托着中间柔柔的花蕊,圣洁又美好,还有那缕淡淡的香味,她很喜欢,可惜花谢之后,花枝横飞,简妈一嫌弃,就给扔了。这件事,让她难受了好久,以后就不再养花了。   如今,突然被人戳中内心柔弱的地方,简单一个上午都心不在焉的,以至于打扫卫生的阿姨来问“今天有没有什么花”,她听了好几遍,才缓过神来。   看着桌上那几株绿油油的秧苗,简单心中一软,就说了声“没有”。阿姨略有些失落,简单也是怔忪。她抽出花间签名,看着上头那行字,脸上阵阵灼烧,不禁就泛起了红晕。   “简单,我想追求你,今天共进晚餐,好么?”   一如既往的路遥风格,直白又骇人,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。落款是她已经熟悉的那两个字,只不过今天笔走龙蛇,有些飞扬之意。   紧接着叮咚一声,来了条短信,是个陌生号码,上面是一家餐厅地址和预约时间,最后写着:“简单,不见不散,我是路遥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☆、第 8 章   他都已经有那么多女人了,何苦要来招惹她?   简单闷闷不乐,索性骑车出去。秋风鼓起宽松的毛衣,嗖嗖钻进来,特别的凉,但她却觉得很舒服,至少有种暂时忘却忧愁的畅快。   不知不觉间,到了杨舒他们支队门口,简单自己也是一愣。这条路她太熟了,以至于潜意识里就来了这儿。她给杨舒打电话,过去很久,那边才接起来:“简单,我在执勤,待会找你。”寥寥几字,言简意赅,想来是真忙。   若是平时,简单肯定爽快的挂了,可她今天只是“嗯”了一声,还捧着个手机,迟迟不挂。杨舒觉得有些不对劲,他问:“怎么了?”   支支吾吾了一会儿,简单终于问他:“杨舒,你今晚空吗,要不要一起吃饭?”   “晚上还要出勤呢,明天吧,明天我能够休息上一天。”临近年底各种节日,杨舒变得格外忙,自从上次两人吃过饭,还真就没碰过面。   简单挂上电话,对着大街上满大街的梧桐枯叶,静静发呆。她和杨舒,从来都是这样,哪怕勾肩搭背,哪怕手牵着手,那人也只当她是朋友,从未给她一个看恋人般的火热眼神。   这场苦哈哈的暗恋,简单一直很想要个了断,可是,她不敢,她怕捅破那层窗户纸,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。简单无比纠结,她叹了口气,太阳穴突突地疼。   再看一眼路遥那夺命短信,这回连想死的心都有了。二十多年,活到现在,头一回有男人说要追求自己,可偏偏是个花花大少,她很泄气。   除了在处理暗恋这个事情上拖泥带水外,简单是个超级怕麻烦的人,此刻,她亟需把这个大麻烦解决掉,于是,她又给路遥打电话。那边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,对面那人还未开口,她直接开门见山道:“我要跟你说清楚。”气势汹汹,咄咄逼人。   路遥微笑。刚进到他办公室的那几人,见到老板接电话,纷纷转开眼撇清关系,但实际都竖着耳朵,努力倾听。   “好啊,不过晚上见面再说吧。电话里也说不清楚,对吧?”路遥手中握着钢笔,在纸上轻轻划着,语气亲昵,像是在哄小孩子。   两相对比,简单好像个不入流的只会张牙舞爪的剑客,而对方就是个隐世大侠,轻轻松松,就化解了她的招数。在气势上,简单立刻弱了一筹,她一言不发,灰溜溜挂了电话。   路遥心情很愉悦,脸上的笑容灿烂。起身走到那几人面前,寒暄几句,接过他们的策划案,他这才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,慢慢翻阅起来。   互联网公司讲究的是休闲、开放、包容的文化氛围,底下诸人都是穿着各色休闲衣装,有些别出心裁者,还有奇装异服的打扮。唯独路遥,每天坚持穿衬衫和西裤。他个子极高,衬衫在他身上格外熨帖,又凸显出腰际的两道弧线,而西裤之下的长腿,更是让全公司女性花痴不已。   他今天仍是一样,还是穿了件深蓝色衬衫,很有商务范儿。路遥对面的两位女员工,已经在用眼神暗示对方了。   陷在柔软的沙发里,他的身体微微后仰。A4纸挡住了大部分的面容,只露出一张薄唇,微抿着,似在思考什么,下巴的轮廓分明,沉稳又坚毅,让人很想摸一摸质感。再蜿蜒而下,就是修长的脖子,还有微敞的衬衫领口,若隐若现,很是性感。   路遥将手中的方案搁在案几上,手指轻点,正要说什么,猝不及防,他就与其中一道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相撞。   偷窥被抓个正着,那人一赧,就低下了头。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,气氛有些尴尬。路遥今天心情很好,他极其大方地自我调侃了一句。众人哄笑,连那女同事也是捂嘴偷笑,这场办公室内的尴尬才算过去。当然,公司的BBS上,又少不了“大BOSS今天好帅好幽默好有风度”之类的花痴帖……   周五的夜晚,喧嚣的城市,川流不息,都是下班后狂欢的人群。路遥开着车,跟着前头慢慢挪动,心情有些急切,有些志得意满,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。   相约的地方,是这座城市典型的三层红砖洋房。行走其间,经常能看到身穿旗袍手摇檀扇的风情女子,宛如穿越回了民国。   路遥跟随服务生上至顶楼。这是个私人露台,也是个玻璃房的小花园,一般不对外人开放。他推门而入,看见女人身影时,微微一滞。   简单今天没地方去,又懒得做事,于是,早早就到了这里。喝喝下午茶,又看着杂志,慢慢打发时间。她单手托腮,偏着头,透过落地玻璃窗,静静望着外面。对面的灯光已经一点点亮起,连成一道华丽的光影,是这世间最奢侈的繁华。   路遥说了声“抱歉,久等了”,他不喜欢等人,但他也不希望女伴等他。   简单这才回过神来,转头看向来人。这座玻璃花房中,只有他们一桌客人。随着路遥一步步走进来,那种强大的压迫感又扑面而来。她有些局促,连忙起身道:“路先生,你好。”毕恭毕敬,完全是应付客户的疏离态度。   路遥脱下外套,利落地将袖子捋到手腕上。看着简单坐立难安,他不由好笑:“直接叫我路遥就行,还有,我有这么可怕么?”   简单很诚实的点头。路遥笑得越发开怀,眉眼舒展,一齐斜飞。他又问:“简伯伯怎么样,身体还好吗?”他倒是自来熟,还真有些恬不知耻的意味。   简单就知道这人能将自己查个底朝天,她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。再加上根本不愿和人谈论任何关于简明厚的话题,简单索性偏过头去,重新看向窗外,只留了个侧脸给那人。   路遥看她这样,再联想到那晚她哭着拨错的电话,就知道自己挑了个不是很好的话题,可他却继续问道:“你和简伯伯关系不好?”   简单这才正色看他,满脸狐疑,似乎在询问他是怎么知道的。路遥无奈笑道:“上次电话里你自己说的,还哭得那么惨,又不让我去找你。”话中带着些嗔怪之意。   简单想到他那一夜暗沉的嗓音,透着些鬼魅的蛊惑,心里头就有些发慌。她又道歉:“对不起,打扰了。”   “这么客气做什么?”路遥觉得真是奇怪,这人对他说的最多的,不是对不起,就是抱歉。   餐厅里正好换了一首轻柔的歌曲,两人陷入沉默,直到服务生重新敲门,路遥才说了“请进”。  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端上桌,简单忽然生出些不真实来。随着简明厚的高升,他们家的日子也好了许多,但简家一向游离在父亲的圈子外,从未出入过与之相关的任何场所,他们一直过得很普通。   这座奢靡的城市里,销金窟很多,但对她而言,离生活太远。   等服务生们走后,简单垂着眼梢,憋了半天,正式开口道:“路先生,我已经有男朋友,谢谢你这些天的青睐。还有,你亲口承认的,符菱是你的女朋友,另外,我上回给你打电话,也听到女人的……声音。所以,其实,总而言之,谢谢你。”她难得在外人面前说这么长一串话,可是,如果不说出来,心里就一直窝着股气,极其难受。就好像,这人拿她当做什么随随便便的人。   路遥有些意外。他还未有其他动作,就直接被人拒绝了,而且,这小丫头话里话外,似乎还在谴责他朝三暮四,私生活混乱。   他长腿轻轻交叠在一起,双手搁在膝盖上,静静看着对面的简单。晕暖的灯光下,她脑袋耷拉着,刘海垂在眼梢前,其余的头发,从耳旁往前滑落,一并在她脸上落下晦暗的阴影。她的睫毛,在阴影中轻颤,像是飞蛾的翅膀。   其实,自从误打误撞那一夜之后,两人就不曾面对面的遇到。这是路遥第一次彻彻底底打量她。这个女人,真的和他一贯喜欢的类型不一样,难怪王雁泽那帮人,已经在打赌他什么时候收手。   他正盘算着该怎么接招时,对面那人忽然抬头。视线砰的撞在一起,那人目光盈盈,像一汪清澈的湖水,路遥一怔。简单也不躲闪,只是哀求道:“路先生,对于先前我贸然打扰到你,真得很抱歉。只是,我真的很喜欢我的男朋友,希望你能理解。”   路遥到这时,终于笑了,眸子深邃黑亮。这人就是只纸老虎!他说:“既然你那么喜欢你的男朋友,那对于我的追求,又在害怕什么呢?”他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,一点点触动和撩拨着对面那人的心弦,简单的脸瞬间红了。她不得不再次承认,这人很危险。   路遥见她不知所措,也就没有再逗她,而是主动提及上回与简溪相亲一事。与姐妹俩都搭上了关系,如果不尽早表明,以后会很麻烦。   简单换了种表情,一脸愕然,又有些不可置信:“你居然差点成我姐夫?”路遥笑了笑,不想再继续这种无意义地事,于是岔开话题问她:“花还喜欢么?”   简单张口就要说不喜欢,但不知怎么,她想到早上那盆水仙绿苗,不禁改口道:“水仙不错,其他的很俗。”   “嗯,我也喜欢水仙,很自恋。”路遥挑眉,一脸得意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☆、第 9 章   这顿两个人的单独晚餐,其实没有简单想象中那么艰难。两人从水仙聊起,又说到其他的花卉园艺。没料到路遥算是半个行家,受教之余,她不禁怀疑,这人肯定是送花送多了,送出这么多的经验来。   饭后,简单拒绝了路遥送她回家的绅士要求。她扬了扬手中的头盔,特别帅气地跨上车。正要踩油门时,她身上覆盖下一件男人的大衣。带着温暖的热度,带着他的清冽气息,为她挡去夜的寒凉。   浑身突然暖和起来,简单措手不及,一愣之下,连忙推脱。路遥指了指她的衣服,微笑着解释道:“你穿着毛衣,这样子骑车会冷。”他一笑,嘴角自然上翘,呈现出一个好看的弧度,就像菱角。   简单推脱不了,只得木讷谢过。路遥的衣服很大,袖子比她的手要长出好大一截,而她手上戴着副手套,所以扣扣子的时候,显得特别笨拙。   路遥看她这样,还是笑。他走上前,替她从上到下一一扣好,举止之间,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亲昵和宠溺。简单很不争气地脸红了,幸好闷在头盔里,没被那人发现。   飙车回家的路上,她满脑子想得,都是路遥的那双手。指尖瘦削修长,真得像水灵灵的青葱,很好看。可再一想到他那双手曾做过那些淫~秽不堪的事,简单又皱眉了。一种吃了苍蝇似的恶心,盘亘在喉头,隐隐想要作呕。她怎么能忘了,这人是个种马男!   等到屋之后,再接到路遥电话,问她是否平安时,简单就没什么好气了。   路遥奇怪:“怎么,谁惹你生气啦?”   简单干脆答道:“你!”   路遥反问:“我怎么了?”   简单哼哼了两声,说:“哎,算了,不想搭理你。”   路遥哈哈大笑:“好,那你别搭理我,我搭理你就行。”   简单愤愤挂了电话。可转眼之间,她又有些懊悔。这人和符菱的绯闻,且不论真真假假,现在可是在风口浪尖上,那么值钱,那么多双眼睛盯着,干嘛要得罪他啊?   下次,下次一定得挖点料出来!可不能再这么冲动,错过绝佳的八卦时机。   一想到工作上的事情,简单整个人兴奋起来,结果,一晚没睡踏实。睁眼的时候,外头刚刚泛起鱼肚白。她心里哀嚎,难得有个休息时间,居然睡不着,真是坑爹!正准备再眯愣一会时,她接到了杨舒的短信:“简单,我刚下夜班,先回去补觉。晚上你过来吃饭么?我亲自下厨。”   简单一乐,赶紧回复了一个字:吃!   刚发过去,杨舒的电话就来了。“你怎么醒着呢?”  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,但也掩饰不住他疲倦至极的声音。简单听着心疼不已,她连忙道:“你赶紧睡会吧。今天我去买菜,然后等你做饭。”这是他俩之间的习惯,已经约定俗成。   杨舒回说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,于是,两人又东拉西扯,聊了些无关紧要、不着边际的话题。明明没什么好笑的,可简单还是哧哧直乐,惹得杨舒疑惑不已。其实,对她而言,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清晨,能够和他聊天,就是件极其快乐的事。   可这样的快乐没有持续多久,她的心,一点点,慢慢地,就沉了下去。因为,在结束前,杨舒终于问:“你姐今天有空吗?”只这一句话,让她像是坠入了深海,怎么挣扎都是徒劳。简单咧开的嘴角,直直耷拉下去,苦涩无言。   她很想吼他一通,将简溪说的那些话,原封不动地还给他,可是,她不愿看着杨舒伤心。所以,简单只说:“我问问吧,最近姐挺忙的,一直相亲呢。”   电话那头的人,低低“哦”了一声,没再说其他,就挂了电话,连句再见都不留给她。   简单气馁,恶狠狠地想,晚上不去了,饿死他!结果,她终究是舍不得。   在得知简溪晚上还有个相亲饭局时,简单心里其实是松了口气的。虽然没主动约姐姐一起,但她也算是问过了,好歹能给杨舒一个交代。   她去了市场,买完两人爱吃的菜,又去超市购入足足两大袋的生活用品,才乐滋滋地往杨舒家去。简单有他家的备用钥匙,她非常顺利地摸了进去。   客厅很安静,估计杨舒还在补眠。简单放下东西,环顾四周,不得不感慨,这家里实在是太干净了,被杨舒收拾得井井有条,连她难得想要表现的机会都没有。她只好先去阳台,替那儿的几株番茄幼苗浇水。   秧苗清脆,水滴晶莹。简单看在眼里,心情愉悦。她做完这些,拍了拍手,才往卧室探去。   卧室房门虚掩着,吱呀一声,简单轻轻推开,然后就乐了。这里面才真正显出一点凌乱的痕迹,也许杨舒回来实在是太困了,衣服什么的,被他随意丢在地上。   简单蹑手蹑脚拾起来,抱在怀里。这一瞬间,她傻傻笑了,恍惚生出一种家庭主妇的幸福感觉,很是心满意足。她踮着脚,走到床边坐下。杨舒平躺着,露出一张俊俏的脸,让她百看不厌。   他盖着上下两床被褥,被套上印着大朵大朵的向日葵,在冬日的暖阳下,仿佛活了起来,熠熠生辉。简单心念一动,伸手抚了上去。她的指尖沿着花瓣的边缘,一点点婆娑前进,有些重叠交叉的,她就跳到另外一朵,到最后,她终于摸到了那人的下颌。   上面有刚冒出的青茬,扎在她指尖,有些微痛,可若是来回摩挲,就成了挠痒痒。还挺舒服的。简单无声偷笑,有种小时候恶作剧的感觉。那个时候,他俩一块午睡。她就喜欢揪他的脸玩儿,还常常变成各种造型,杨舒龇牙咧嘴疼醒时,她又故作不知,赶紧闭眼装睡。   简单还沉浸在自己回忆中时,躺着的那人一把扣住她正在作恶的那只手腕,缓缓睁开了眼睛,无奈叹道:“就知道是你。”他还没有完全清醒,连声音都带着睡觉时特有的呢喃,沙沙的,与他平时清朗的音质相去甚远。而他的眼睛里,还有些迷蒙的神色,又有些血丝。   “你自己去玩会儿,我再睡一会。”杨舒像是在哄个小孩子,偏偏简单从来都吃极了这一套。可她今天却一反常态,赖在床边不走了。她说:“我跟你一起睡吧,我昨晚上也没睡好。”   这张双人床的地方很大。杨舒往旁边挪了挪,将自己捂热的那块留给她,没说其他的,又极累地闭上眼睛。   其实自从十三岁之后,他俩就再也没有躺在一张床上。因为那个时候,简单来例假了,还被这人看到床单上的鲜红,真是丢脸至极!这段已经被简单自动归位黑历史了,是她想用橡皮擦涂抹去的往事。   她脱去外套,钻进被子。里面极其暖和,她嘿嘿嘿偷笑,再偏头看杨舒。他的眉目在眼前放大,更为鲜明,也更加帅气。简单无声傻乐。   她闭上眼睛,被褥上面是杨舒特有的气息,如同薄荷一样清爽,很好闻,还有晒过太阳的味道,特别温暖。   不像昨天那个男人的外套,虽然也是温暖,但清冽,又让人害怕……   这个念头一起,简单愣住了,好端端的,想这些做什么?她索性数起羊来,到最后,终于昏昏沉沉睡着,补了个午觉。   再次醒来时,床畔空荡荡的,杨舒已经起了,她也连忙爬起来。   沿着走廊往外,北边的厨房里,传来笃笃笃的切菜声,很有节奏,一听就是高手,简单~情不自禁笑了。   她走到厨房的玻璃窗前,就见杨舒戴了条围裙,正低着头,对付砧板上的菜肴,极为专注。这条围裙是他俩一起买的,图案是红太郎举着个平底锅,穿在他高大的身上挺滑稽的。杨舒低下头的姿势,正好能够看见微微上翘的睫毛。其实长在男人脸上,真有些暴殄天物了。   简单沿着玻璃窗前缓缓走过,她抄手倚在门框边上,目光却未从他身上移开片刻。她静静看着,看着这个男人,心里涌起了一阵熟悉的异样。那是一道灼热的情绪,迅速之间窜遍了全身各处。   这样一个男人,怎么能不令人心动眷恋?这样一个男人,怎么会不令人疯狂?有个人,在她耳边诱惑道。无意识地“嗯”了一声,她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!   简单开始拼命压制,就像以往有过的所有瞬间一样,对着爱恋的人,压制着自己的冲动。她深深吸气,又深深呼气,努力说服自己,这是个暗恋,与他无关。   克制又克制,可那道感情被压抑的太久,一时间来得太过汹涌,她终究是无能为力,只能任凭情感四处宣泄,任其控制着她的肢体。理智与情感之间的搏斗,谁输谁赢?   眼眶中泛起潮湿之意,简单快步上前,碎发摇曳之间,她从后头死死拥住了那人。杨舒一滞,手上的动作就停住了,他慢慢直起身来。   男人宽阔的后背让简单很安心,她靠在上头,落下滚烫的泪。“杨舒,我一直挺……喜欢你的。是死是活,给我句话吧。”带着卑微,含着决绝。   简单自己也被吓了一跳,这种直白又大胆的表达方式,并不是她所擅长的,可她似乎沾染上了某人的习惯。   管不了那么多了,她不过就想求个结果罢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章改来改去,不满意,哎,就这样吧。。。   ☆、第 10 章   世上最无语的事是什么?答案众说纷纭,可对现在的简单而言,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,却被当成开玩笑!   听完这句突如其来的告白,杨舒脸色一会白一会红,开始微微发热。他呆呆愣了一会,噗嗤笑了。笑的声音很大,连带胸腔阵阵共鸣。简单靠在他背后,都能听到嗡嗡作响。   他回过身,一手捻着两根碧绿小葱,另一手却举着那把菜刀,很是吓人。简单只得往后退了两步,避让开点距离。杨舒一脸了然,说:“简单,你又在逗我玩吧?”   他俩从幼儿园到高中,都是一起上学。因为杨舒长得好看,学校里很多女孩子给他写过情书,可都被他无视了。直到有一次,简单突然像神经病一样缠着他,亲昵地说什么喜欢他之类的话,然后又约他放学后在楼顶见。   那天放学,杨舒鬼使神差地,就去了。当然,他不止见到了简单,还等来一堆看笑话的同学。   十六七岁的男孩,穿着雪白的校服打架。最后,校服上留下几个脚印,嘴角也出了血。他离开时,不忘捡起书包。身后有人叫嚣:“开个玩笑而已,下手可真够狠的。杨舒,你不会真喜欢简单吧?要不然,你干嘛生气?”   杨舒并不搭话,他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。老式的自行车停在楼下,他跨上车,才抬头向楼顶望了一眼。简单正好倚在栏杆边。隔着三层楼高,两人视线,撞在一起。他抿着唇,低下头,骑车走了。男孩的校服被风鼓起,雪白的伸展在身体两侧,将他衬托得像只高贵又骄傲的白天鹅。   那一刻,简单忽然有些动心了。这股不一样的情愫,像颗豆子,在她的心上发芽,直到现在,变成了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。   经杨舒这么一提,简单也想到了这个年代久远的恶作剧,不禁郁闷至极。不是不报,时候未到,看,报应来了不是?   她瞪了一眼,没好气地说:“是是是,逗你呢。”表白被人直接无视,比被人拒绝,更令她挫败。简单躲去了阳台。   杨舒现在住的房子,是他父母过世后留下的。阳台是老式的那种,很大,被大玻璃窗围起来,形成独立的空间。里头搁了张藤椅,早就被磨得光亮,连根刺都找不到。简单蜷缩在上面,有一下没一下地,撩拨那几株小番茄。叶子边缘的小锯齿,轻微地割着她的指尖。一种钝痛感,开始蔓延。   人生第一次的主动告白,无疾而终,还是间接葬送在自己手里,简单心头滴血。可她忽然又有些顿悟,也许十六七岁时,杨舒曾经对她有过那么一点点懵懂的情愫,而当时的她毫不自知。等到现在,简单真正喜欢上了他,而他也只会以为她在开玩笑。时机不对,难道,错过了,就真的永远错过了?   简单不明。她回家后,浑浑噩噩洗完澡出来,就看见简溪大喇喇地在她房里,气得她直抗议。   简溪翻了个白眼,拿话噎她:“这事你干得还少吗?”说着,又笑嘻嘻地拿起一件男人的大衣,在简单面前晃了晃,故意问她:“简单,你这儿怎么有件男人的衣服?”翻了翻衣服的牌子,简溪倒吸一口气:“不便宜啊!老实交代,谁的?”   简单刚从浴室出来,两颊本来就被蒸得粉红。听了这话,她的脸就更红了些,只是简溪没发现而已。她一把夺回来,抱在怀里,又将看好戏的姐姐推搡出去,胡乱扯道:“一个客户的。”   简溪“嘁”了一声,满脸狐疑,说:“谁信呐?”   “爱信不信!”简单砰的关上门,静静站了会,她才发现,自己还特别可笑地紧搂着那件男人的衣服。就像是个赃物,生怕被别人发现一样,有点做贼心虚的意思。   想到这儿,这衣服立刻又变成了个烫手山芋。简单慌不择路,将它扔到地上,恨不得再踩上几脚。可想了想,终究还是捡起来,认真叠好,放进纸袋里。   做完这一切,这衣服主人的电话就到了。简单刚经历过表白失败,自然更加没心思对付他,哪儿还能想到这人是大八卦新闻的主角了?   电话那头说一句,她就哼一声,气得路遥都笑了,他真是拿她没办法。“你怎么了?”他问。   简单正要哼哼,那边又说:“不会是失恋了吧?你那位……传说中的男朋友呢?”路遥喜滋滋地说:“我这个备胎是不是能转正了?”   简单吐血,她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、这么恬不知耻的人!她回道:“路公子,你那些……女朋友们呢?”说着,还特意加重了下“们”字。   “我哪儿来的女朋友?不是眼巴巴地等着你召唤呢嘛!”电话那头惊呼。   简单咬牙切齿:“符菱啊。你忘了,这可是你在我面前亲口承认的!”果然是个朝三暮四的负心汉!   得,挖坑给自己跳了。路遥刚要解释,就听那边连珠炮似地,一下子抛过来好几个问题。他生生憋着一口气,直到听完,才舒出来。   “路先生,你和符小姐,到底怎么关系?”   “她公司的声明是你让发的么?”   “是不是因为符小姐的身份,所以,你们家对她有所顾虑?   “明年五月,你们真得结婚么?婚礼地点能稍稍透露下么?婚后,符小姐会息影么?”   隔着电波,路遥笑意弥漫,他逗她:“你要采访我?”   简单一愣,她横道:“不行吗?”   “行啊。”那边答得爽快。简单心头大喜,莫非歪打正着了?她正想着要恭维几句,就听路遥说:“正式采访,请与我秘书约时间。”一派的公事公办。停了停,他终于问出心中疑惑:“我和符菱的绯闻,不是你炒的?”   简单吐血:“拜托,我做这事有什么好处?替符菱炒作,还是替你炒,还是替TY炒啊?我自己发帖,肯定也是在自家网站,何必要给别人拉流量呢?亏你还是搞互联网的,这点都想不明白……”   路遥愣住。这事到现在,彻底成了个罗生门。可他打心底里,相信简单。他呐呐说了句“对不起”,又道:“不该误会你的,抱歉。”   简单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客气,倒有些不好意思。她态度一软,又陪着这人,东拉西扯了一大堆,基本上都是他在说,然后她哼哼。   周一,日头阴沉,北风一夜之间侵袭全城,街边的梧桐叶掉得更多,踩在上头,咯吱咯吱地响。   那个花店的小伙子倒是尽职,熟门熟路地,又按时到了。这次是束淡淡的满天星,白色的小花,密密缀在大片绿色之间,像是层抹不开的雾,很符合简单对于小资情调的需求。可简单这时不在办公室,只得老那替她收了。   做他们这行的,怎么可能按捺住八卦的好奇心?尤其,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环境下?老那小心翼翼抽出花间的签名,看到上面潇洒的两个字时,嘴巴就再也合不拢了。原来,传说中的土豪就是这位啊?!   嘿,没想到简单是真人不露相,居然能搞定他。   这一大早,简单没有去办公室,而是径直去了路遥公司。她极其敬业地去预约采访时间,省得徒生变数,或被人捷足先登。其实,除了“挖隐私不偿命”这种急需曝光率的小网站,还真没有人赶登这座峰……   这是路遥亲口应承下的,所以简单踌躇满志。   他们公司位于这座城市的CBD,高楼林立,鳞次栉比,行走其间,人显得格外渺小。她到前台,报上自家网站的名号,然后说希望能见一见路总的秘书,结果——就被晾着了。现在都是广告费为王的时代,记者哪儿还吃香了?尤其小门小户的娱乐八卦记者,俗称狗仔的,一般公司连正眼都不愿意瞧。   简单熬啊熬,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,还是毫无结果,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。她只好又去前台打听。其中一个漂亮的妹子,笑容可掬,声音甜美回道:“简小姐,周一早上是公司例会,由路总亲自主持,葛秘也一道参会。而且,你没有预约,所以,抱歉……”   无懈可击的回复,简单只好舔着脸,再问道:“贵公司有没有专门负责媒体的事业部?”那个女孩笑着点头:“有得,请稍等,我联系一下。”简单稍微松了口气,等了一会,就随着她走进一间会议室,里头是个年轻的男人。   简单刚自爆家门,还未提及来意,那个男人直接起身,婉拒道:“简小姐,贵网站与我们公司形象不符,所以,抱歉……”说罢,就将她送出门去。   简单忙说:“我不是来拉广告赞助的,我是想采访路先生。”她这话说得极大。听到谈及BOSS,众人从格子间里探出头来,好奇打量。   那个男人更加气愤。在他眼里,这无疑是癞□□想吃天鹅肉,实在是个天大的笑话。他言辞犀利道:“你们这种八卦小网站,格调实在太……,不仅不符合我们公司形象,与我们路总的形象也是相去甚远。如果小姐再纠缠,那我只能喊保安了。”   简单极度抓狂,又没法发作,只好讪讪退回到前台。临走前,她居然没忘记递上纸袋:“麻烦把这个交给路遥,替我好好谢谢他!”   谢他大爷!当然,这句话简单只能在心里默默骂了。   路遥散会,刚刚回到办公室,葛越越就提着那件深灰大衣出现了。简单已经来过了?这个认知,让他心情好了许多。他脸上笑意满满,问道:“她人呢?”音调上扬,透着愉悦。   越越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她推了推眼镜,声音平淡地问:“路总,你指哪位?”她面上虽无表情,但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。总裁的花边新闻,总是惹人关注的。老实说,越越不喜欢那个符菱,路总这么好的条件,配个女星,实在可惜了!   路遥只好亲自电话去前台,这才知道简单今天来,根本就是碰了一鼻子灰。空等一个多小时,然后,众目睽睽之下,被赶走了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☆、第 11 章   路遥哪儿是想真得接受采访,连高端财经杂志的专访,都被他推得一干二净,何况是“挖隐私不偿命”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娱乐网站?他不过是想逗一逗简单。谁让这女人总是满口胡言,而看他的眼神,就像是打量一个货物,衡量的标准,就是是否有八卦价值。   所以,路遥心情愉悦了一整日。   简单却累个够呛。她快要下班时,接到一个相熟的经纪人电话,说是希望能给他带的那位小明星偷拍几张照片,造个新闻。做这一行的,经常会接到这样的要求。不红的明星想要上新闻,只有自己爆料。   结果,她这一等,就等到了大半夜,还是一无所获。简单暗骂:“靠,连时间都说不准,真没信用,这不是浪费时间么?”她很想一走了之,可再想想那点钱,还有网站所需的新闻,只能又咬牙忍下来,还不敢随意走开。   她今天是帽子围巾全副武装,外加穿了件灰蓝大衣,可仍然抵不住凌晨的寒气——因为她不会开四个轮子的车,所以只能在外头冻得直跳脚。   接到路遥电话时,简单脑子已经不大灵光了,连“喂”字都说不利索,大团大团的白气呼出口,似乎能瞬间凝结成冰。   两人聊了几句,简单就要挂电话,她实在是太冷了。路遥忽然问:“你在哪儿啊?牙齿直打颤,像唱歌一样。”   “有么?”简单使劲跺了跺脚,疑道。   路遥嗤笑:“自己听听,你上下两排牙齿就没歇过,也不嫌累啊?”   经他这么一说,简单才发现自己居然冻得直哆嗦。她伸手稳住下巴,却还是管不住战栗的牙齿。   凌晨的天空只有几颗残星,北风似刀子一样,呼呼往她身上刮,时不时地还卷起几片枯叶。晕暗的灯光落在她身上,打出个天地间最惨的影子。   简单不是没熬过这么晚,可确实是头一回遇上这么冷的时候。她只能呵呵傻笑:“在蹲点呢,实在太冷了。”   “你那位传说中的男朋友呢?”电话那头似乎有些赌气的意思。   简单尴尬地哈哈大笑两声,说:“他啊,值班呢,挺忙的。”说这话时,她心里又开始滴血了。表白不成,还要在别人面前装出恩爱有加的样子,这才是真正的悲剧!   那边并没有接她的话。寂静的夜里,他清浅的呼吸,通过电波传了过来,和他这个人一样,都带着蛊惑之意。简单握着手机,贴在耳旁,不知怎的,耳根子莫名其妙就开始发烫。   沉默到最后,路遥问:“你在哪儿呢?”简单呆呆报出地点,像是着了他声音的魔。   路遥来得也快。他下车时穿了一件带帽卫衣,显得年轻有朝气许多,与他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,以至于简单快没认出来。她坐在绿化带旁,路遥大步过来,灯光一照,两个身影交叠在一块儿,好像是撞进了他怀里一样。   路遥皱眉:“还要多久?”他抬手看了眼时间,狠狠嘶了口气:“都快一点了,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吧?”   简单摊手,自嘲道:“知道我们这行当的辛苦了吧,我今天还在贵公司受了一上午气呢。”她带了个灰色绒帽,将头发全部包住,而底下同色系的围巾又裹住大半张脸,所以,此时只露出两只乌溜溜的眼睛。初冬的夜色中,眸子里的两簇光芒,很是扎眼。   路遥看得一愣,他笑了笑:“还杵着干嘛,上车坐啊,真笨。”简单也不跟他客气,谢了几句,溜须拍马地说了很多好话,才坐上车。   里面开着暖气,一扫外头的寒意,简单只觉得通体舒畅,她的脸瞬间被熏得红扑扑的,像个半熟透的苹果。摘下帽子围巾,脱下外套,她将偷拍设备一一摆好,这才疑惑起来:路遥去哪儿了,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?简单纳闷不已,她下车来回张望,又被冻得不行,只好缩回车里。   过去好久,路遥才慢悠悠回来。见她坐在副驾,他忍不住嗤道:“你倒真不客气。”说着,递过来个袋子。简单顺手接过,笑眯眯地指了指前头横七竖八的那堆设备:“坐前面比较方便,后排我看不见啊。”   袋子里是几罐热的牛奶和咖啡,还有一大堆零食,薯片,坚果,巧克力。路遥解释说:“熬夜了,容易饿。”   简单心头一热,她拿出罐牛奶,递给路遥,问道:“你去买的?”这个所谓的高档小区,没有24小时便利店,要走出很远,才有一个。路遥白了她一眼,意思不言而喻。简单也觉得自己智商直线下降,问出个很蠢的问题,她讪讪一笑。   路遥接过牛奶,打开后,又递了回去:“我不爱吃这些。”   简单不好意思了。这无心的举动,倒像是专门要差遣他做事一样。她谢了又谢,这才接过来,抿了一小口。牛奶黏稠又温热,从喉头滑过,包裹住饥饿的胃,也微微熨帖着寒冷的心,留下一股弥久醇香。她闷下头,浅浅一笑。 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,一辆玛莎拉蒂停在公寓楼下。简单正昏昏欲睡,单手支着脑袋,一下一下地打盹,路遥就有些不忍心推醒她了。可旁边这人不愧有八卦记者的高度敏感,她听见汽车声,精神突然一震,有条不紊地举起相机,调整好焦距,静待后续。   她身子微微弓着,其实不像个狗仔,更像只猫。这是路遥心里的感受。   车里的一男一女告别,女人搂住男人的脖子,亲了上去。这个吻起初是浅尝辄止的,再接着,进入缠绵的阶段,难舍难分,情深意长。   路遥的车正好停在他们斜对面,简单想要拍清楚那两人的脸,但实际上,并不理想。到这种关键时候,她又不能下车,免得惊动对面这对鸳鸯。所以,她不得不将身子越来越往路遥那边抻过去。   简单举着个相机,身体尽量歪在一侧。可这个姿势取到的景,她还不是很满意,不经意地,又往那边挪了挪。   毛茸茸的齐耳短发扫过路遥的脸庞,他相当自觉地往后避了避。可简单还是一直往他这儿挤,浑然不觉整个人已经倒在他怀里。路遥不得不扶住她,免得这人压在自己腿上,发生什么尴尬的事。   盯着前面那一对干柴烈火的男女,双手轻轻摁在女人瘦削的肩上,指尖的触感变得异常敏锐。   这种情形很奇怪,这是他头一回偷窥别人,还是这么激烈的场景……路遥尴尬之余,喉头微动,有些燥热。他很想知道,简单到底偷窥过多少人隐私,又围观过多少激情场面,才能让她处变不惊到这种地步。   路遥低头,目光正好扫到白皙的脖子,是个很美的弧度,而女人身上的味道很清爽,像她这个人一样,也许还裹着一种牛奶的醇香。路遥心里痒痒的,那股燥意更甚。他很想不管不顾,俯身啄上一口。   这种折磨,直到对面那个女明星下了车,才结束。   简单直起身,低头检查今晚的收获,毫不在意身旁那人的诡异。等一一确认完,她才啧啧摇头:“这年头没个车震,真不吸引大众眼球。”   听到这样直白的胡言乱语,路遥有些不自然。他哼道:“你们这种职业,真是开放。别人再open,也都是闷着讨论,你倒是能谈笑风生。”简单这才抬头看他,毫不客气地回答了十个字:思想上开放,行为上保守。   路遥“嘁”了一声,说:“谁信啊?男人的裸体你都能面不改色地盯着,只怕看过不少吧?”说这话时,他都没注意自己语气酸溜溜的。   简单想了想,回道:“还真看过好几个。”   路遥睨了一眼,满脸不悦。简单连忙恭维道:“路总,请放心,你身材是我见过最好的。”   “那——技术呢?”   简单没想到他还会这么无耻地追问,她脸色瞬间通红,那颗苹果就直接熟透了,让人想要咬上一口。她不愿意得罪这位,于是,脸皮也不要了,溜须拍马道:“也是最好的。”   路遥又切了一声,淡淡地说:“还说什么最好的,你试过啊?不是又胡编乱造么?真没有记者的节操。”   简单点点头,堆出一脸的恭敬之色,忙说“受教了”。   她的眼睛清澈水灵灵的,是种别样的美好,吸引着路遥的蠢蠢欲动。车内暖气开得太足,而他心底的燥热也一并到了极致。没有多想其他,只循着本能,路遥俯身,在她唇畔亲啄了一口。这样的接触,才抚平下来一丝丝难耐,完了,他流连着蹭了蹭,呢喃道:“是你说要接受教诲的。”   简单脑门轰得一下炸了,嗡嗡直响,而心头扑通扑通地跳,她没法思考。唇上似乎留着软绵绵的触感,她伸手擦了擦,却怎么都擦不掉。像是一种耻辱的烙印,她害怕又恶心,不禁皱眉,想吐。   那人靠得很近,深邃如海的眼眸里,只有她。简单眨了眨眼,又眨了眨眼,看清自己此刻的模样,她连忙推开那人,卷起自己东西,平静地下了车,居然还不忘说“今天麻烦了,谢谢”。   路遥追了下去。前面那人脚步匆匆,边走边穿外套,可围巾手套掉了一地,也不知道捡。他一边捡起来,一边拉住简单不停道歉。其实,他从来都不是个会勉强的人,可今天,就是鬼迷心窍。   简单还是直直往前,路遥手中劲道不得不大了些,逼得她停住步子。他刚要开口,简单正好回过头来,目光愤愤,杀气腾腾,他一下子就忘了要说什么。   手上稍稍一松,她就挣脱开,径自走了,只留给他一个背影。   回到车里,那罐牛奶简单还没喝完。路遥拿起来,就着喝了一口。罐子明明已经凉了,但他觉得,上面还是残留着她的热度。他忍不住,又啄了一口。   这一回,他才发现,那里真得凉了,不像她的唇,温软又甜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☆、第 12 章   简单的心情很不好,一闭上眼就是磨刀霍霍的重口味场面。如果可以,她恨不得一刀宰了那个无礼的家伙。这可是她的初吻,哎,好像也不是……   感情方面,简单开窍很晚,恋爱记录至今维持着个鸭蛋。虽然,那些标榜爱情的小说,她已经阅历无数了。   在别的女生春心萌动,偷偷开始暗恋时,她却在疯狂地追星,号称两岸三地所有八卦一网打尽,对男生就没正眼看过。别人一提谁谁谁比较帅时,简单会想一想,然后认真地评价:“他没有梁朝伟帅。”   直到与别人联合捉弄杨舒之后,她才存了些异样。那颗豆子,在她心田慢慢发了芽,生了根。   那个时候,他们俩一个班。开玩笑之后的第二天,简单跨进教室,就不自在地往杨舒位置上瞟,结果他还没来。他们两个之间,简单永远比杨舒到得晚,今天还真奇怪了。   第一节课铃声响,那个位置仍空着。杨舒从来都不是个会迟到的人,简单开始有些担心,以至于连老师的点名都忘了答到。整整一个上午,杨舒都没来,简单心里已经很不安了。她只要一想到昨天杨舒留给她的那个眼神,就坐立难安,愧疚得不行。   中午放学铃声一响,简单赶紧踩着自行车,往杨舒家去。   结果,她没想到,昨天夜里杨伯伯被车撞倒,当场不省人事,送去医院,还没来得及抢救,就去世了。   杨家人进进出出的,简单在门口探了探脑袋,并没看到杨舒,却看到了杨舒的母亲——孙阿姨,她已经哭得瘫软在地,哀嚎不出声。简单眼眶一红,抓了个人,就问杨舒去哪儿了。杨伯伯的死,他肯定很伤心,她现在只想赶紧见到杨舒。   那时候他们都没有电话,简单联系不上他,只能骑车冲去医院。也算凑巧,她刚到,杨舒正好也从里面出来。他还穿着昨天的那身校服,那几个脚印还在,特别扎眼。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,怔怔对望。那一刻,仿若这个世界的喧嚣都不在了,只剩他们二人。   简单不敢动,她怕一动,就会哭出来。杨舒远远地,扯出个微笑,却比哭还难看。简单终于忍不住,蹲在医院门口,嚎啕大哭。这样的场景,每日都会在医院里上演,没有人侧目,没有人驻足,没有人关心。   简单一直哭。杨舒蹲在她旁边,词不达意地安慰道:“别哭了,我爸去世,你这么伤心做什么?”怎么能不哭呢?可以说,在简单缺失父亲存在的童年,她与杨舒共享着父爱。   “你怎么不哭啊?”简单擦了擦泪。杨舒又扯出个惨笑,他叹气道:“还有挺多事的,我是个男人,得替我妈撑着。”说这话的男孩子,起身靠在栏杆上,太阳从他背后照来,是个最落寞的身影。   那一刻,简单觉得杨舒不一样了。好像,他真得变成了个大男人,能替孙阿姨挡去一片风雨,说不定,还能替她挡去风雨。   杨伯伯去世后,有很多事堆在一起,杨舒里里外外忙碌,他跟学校请了小半个月的假。简单白天上课,晚上就去他家给杨舒补课,两个脑袋凑在台灯下,只有细细沙沙的写字声,还有偶尔交流的声音。   这一切,让简单觉得心里踏实。   杨伯伯下葬那一日,简妈带着简单去了,站在稍后的位置。孙阿姨还是哭得不能自已,早早就被人扶去休息。只剩杨舒一人站在最前头,身姿笔挺,像棵苍柏。   等人散了,杨舒还是静静立着,盯着前面,一言不发。简单走上前,她抬头,看着他消瘦的侧脸,终于握住了他的手。   杨舒的手,用力地攥成一团,骨节分明,还有些微微颤抖。此刻,包裹在简单不大的手掌之间,温热一点点传来,他心底对于未来的恐慌,慢慢被安抚下来。杨舒的手掌终于松开,两人柔软的指尖,轻轻扣在一起。   你哭了吗?   ……嗯   那日,两人在墓地待到了天黑,直到要关门了,才依依不舍离开。   离开前,杨舒郑重抱住简单。他说:“简单,这回谢谢你,以后好兄弟两肋插刀,什么都不在话下。”简单也拥着他,靠在他温暖的颈窝处,哧哧地笑。她有点不舍得放手了。   静静拥抱了会,身为女孩子的矜持,终于开始起作用,她抬起头,杨舒以为简单要说什么,忙松开手,低头去看她。   这么一瞬间,唇就擦了过去,很软,很软,是种前所未有的酥麻之意,像道电流袭过全身,让人动弹不得。两人皆怔住了。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,傻傻看着对方。脸靠得很近,都能看到对方的眸子,也能数清对方的睫毛。   那天具体是怎么样结束的,简单已经记不清了。可那一日唇上的触感,却一直被她铭记在心里,美好又甜蜜。   不像路遥带给她的,她只觉得脏,又想吐!   第二天上班,简单耷拉着脑袋,黑眼圈极重,面色惨白,精神困顿,而“不开心”和“生人勿进”这几个字,就只差贴在脑门上了。   老那哪儿管得了那么多,他见到简单,忙问有没有从路遥那儿套到什么消息。一听到路遥这个名字,简单就又开始恶心,酸水直冒。她这一夜不停难受,到最后,连那点牛奶都被吐了出来……   简单摇头,将包掼到桌上,一屁股坐了下来。桌上多了束满天星,她想都没想,直接给扔进了垃圾篓里。电脑旁边的那盆水仙,不过几天,几株绿苗就抽得更高了,生机盎然。她呆呆看了会,伸手端起来,往垃圾篓去。   老那眼疾手快,一把抢过来,好奇道:“怎么,你们俩掰了啊?”简单斜了他一眼。老那呵呵笑说:“昨天你不在,我签收的时候,看了下签名。”   他将那盆水仙挪到自己办公桌上,又返回来,像个过来人一样,劝道:“不就是失恋嘛,别放在心上,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好的。”虽然老那打心底认为,再也没有这么好条件的人会看上简单了,除非脑门发热,或者抽了。   简单彻底无语,不得不说一句:“老大,根本没恋好么?别把我和那个人渣相提并论!。”   “呦,前几天还是混蛋,今天已经升级成人渣,他对你做什么了?”老那迅速捉到重点,发挥起职业的敏锐,开始刨根问底。   被老那一提,昨天那个场景又冒了出来。简单似乎又看到他的眼睛,还有那略带戏谑的神情。她一时没忍住,直接干呕起来。   老那的眼睛瞪得浑圆,他“啊啊啊”惊叫了半天,不敢相信地说:“简单,你有了?”正好汪洋进门,他刚好听到这句,就问:“简单有什么了?”   简单翻了个白眼,正想出门透气,老那拍了拍她的肩膀,万分同情地看了她一眼,又绕回正题上:“那他和符菱的绯闻,怎么说,有没有探听出什么消息?”   “人渣说,可以和他的秘书预约采访。”简单转达了下路遥的意思,不过也提了昨天自己碰一鼻子灰的事。老那的小眼瞬间放出光芒,嗖嗖地朝她飞来。简单忙摆手,斩钉截铁道:“老大,这事我肯定不会再跟了,交给汪洋吧。”   汪洋问明情况,自然求之不得,可以名正言顺地迟到和早退,谁不乐意呢?他二话没说,就去了路遥公司。到了他们前台,刚报上自家网址的名号,前台一位漂亮的妹子,就对他笑眯眯地说:“好的,请稍等。”   汪洋只不过坐了一分钟,就被那位妹子领进了电梯间,一路毕恭毕敬,态度好得没话说。简单还说什么昨天被晾了一个多小时,汪洋不禁怀疑,是不是她走错地方了?   电梯一路往上,到这座大楼的顶层才停。汪洋跟着美女一道出了电梯,沿着走廊,往深处走去,径直到了最里面的办公室前。   外头的隔间,坐着个戴眼镜的女人,正是葛越越。她见到汪洋,笑道:“路总已经交代过了,请你直接进去。”说着,她朝门边比了比,做了个请的手势。   汪洋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,他站在那道棕色木门前,浑身上下又反复整理了多次,才敲了敲门。里头迅速响起声音,“请进”,声音朗朗,很稳重,汪洋默默给了个很好的评价。   他手落在把守上,咔嚓一声,推门而入,然后……迅速地被请了出来。   今天路遥到公司,经过前台时,特意交代,若有人再自报家门,说是“挖隐私不偿命”网站的,就直接将人带到他办公室来。虽然他潜意识里觉得简单不会再来,但心里总还是抱着些希望。谁料到,前台很快就打电话来,说这家网站的人到了……路遥根本没想过,来得会是简单的同事,而不是她本人!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☆、第 13 章   汪洋铩羽而归,老那和简单便知道这事被人给耍着玩了。这虽然是常有的事,可依然泄气。他们这个行当,本就不大被人看得起,如今,别人这种高大上,根本无意搭理他们这种小网站,何苦还要往上头撞,尽去丢脸?   就算平时神经再大条,老那这时也终于有了一丝心酸。到下班的时候,他难得没再逼着那俩人加班,而是很爽快地说了句“走,今晚上我请客”。简单和汪洋乐颠颠地,跟着他下了楼。   寻常的麻辣锅,再加一打啤酒,是冬日绝佳的搭配,这个晚上也不例外。   喝第一口酒时,简单整张小脸都皱到了一块儿,凉意透心,顺着喉头滑下,冻得她直打哆嗦。可渐渐地,热气上涌,就熏得人微醉。   这儿挨着大学,馆子里都是年轻人,或三五成群,或小情侣约会。身处其间,熙熙攘攘,简单感觉好像回到了大学。那个时候,最大的纠结,不过是要不要逃课,没什么烦恼,又有着使不完的劲头,对未来、对生活无限憧憬。   吃完饭,老那和汪洋直接拦车回家,简单却要回公司取车,三个人在路口分道扬镳。   已经入冬了,这样的夜里,真心很冷。简单搓手,呼出几口热气。她情不自禁皱眉,酒味很重,不止是微醺,恐怕得是酒驾了。简单无声地笑了笑,明眸皓齿。她双手插在棉衣兜里,快步往回去。   街上一盏盏的路灯高高亮起,她的身前身后,都落下影子。整条街上没有其他行人,连一辆过往的车都没有。一个人,两个影子,孤单,寂寥。   被风一吹,酒意上头,简单心里闷闷的,有点想给杨舒打电话了。自从上次表白事件后,他们没有联系过,也不知道他是真忙,还是有意避着。她的手在衣兜里摩挲,冰凉的手机都快被捂热了,可她还是没有勇气。最最关键的,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,更害怕杨舒一开口,又是和她说姐姐的事。   杨舒具体是何时喜欢上姐姐的,简单一直记得很清楚。   那一年,他俩高考完,说是要去旅游,商量来商量去,就投奔了千里之外的简溪。也不知谁提议的,非要穷游。结果两人买了坐票,干巴巴坐了一整个晚上。脚臭味,汗味,还有泡面味,混杂在一起,熏得两人直恶心。逼得简单发誓,再也不遭这种罪。这简直就是自虐!   一夜劳顿,他们下了车,跟随人群一点点往出站口挪动。杨舒虽然才高中毕业,可当时他的个子在一般人中已经很高了。他牵着简单,生怕她被挤丢了,又背着两个大包。“简单,你和小溪姐说了吗,我怎么没看见?这么早,就别麻烦她跑来跑去的,我们直接打车过去就行了。”   指尖被他攥在手里,简单的心一直扑通扑通的跳。他手心里有汗,不是很舒服,可她却还是体会到了甜蜜,有种小言所谓的怦然心动。听见杨舒问话,她回道:“我让姐别来的,可她担心啊。你仔细瞧着点,姐好像变长发了……”   简单还在独自巴拉巴拉,杨舒忽然就不走了,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。简单觉得奇怪,她摇了摇他的手,不满道:“喂,看见哪个大美女,把魂给丢了?”   杨舒满脸通红,他指了指前头,问道:“那是小溪姐吗?怎么感觉不太一样了?”简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,盛夏光景里,晴空朗朗,万里无云,偏偏有个人抄手站在太阳底下,面无表情,浑身清冷。让人侧目,也许还令人心动。   人潮拥挤的出站口,杨舒偷偷说:“简单,我好像喜欢上小溪姐了。心动,对,心动的感觉。”这是男孩悸动的岁月,亦是女孩晦涩的青葱。   简单后来想,那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,就像是万千人中,你一眼就能看到她,也只看到了她,所谓的不早不晚,一见钟情罢了。张爱玲大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,她觉得用在此无比贴切。   回忆到了这儿,简单忍不住叹气。冷风吹过,她也就回了神。这条空荡的街道上,出现了几个人,来来往往,有了些喧嚣。而她的目光,越过这些人潮,只看到了一个人。那人穿一件黑色大衣,很是合贴,衬得身姿修长又笔挺。他一手插在衣兜里,另一只手上夹了根烟。   隔的很远,可简单有种错觉,好像能看到那簇微弱光芒上的袅袅轻烟。   昨天刚被这个人轻薄,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。简单很想无视,可他就站在自己的车边上,让她不得不看他。简单极不甘愿地,慢慢挪过去。她也不理他,只掏出钥匙,准备走人。   路遥下班,直接来了这儿。看到简单的车还在,他就在这儿等了。谁知,这一等,便是好几个小时。这好像是他等过最长的一次。路遥不喜欢等人,可这一回,他的耐心满满。   见简单对他不理不睬,只当他不存在,路遥摁灭了香烟,没话找话地问她:“喝酒去了?”简单身上的酒味恼人,被风一吹,愈加浓烈,好像每根发丝都叫嚣着醉意,连他都被熏到了一些。   简单没有回答,她默然地跨了上去,然后,就被路遥给揪了下来,还是像小鸡仔一样。简单瞪他,路遥理直气壮地生气,道:“你喝酒了,不能骑车。”   简单这才有了点反应。她厌恶地瞥了一眼,一把拂开他的手,又掸了掸被他揪过的地方,反唇相讥道:“脏死了,别碰我。”   路遥脸色惨白,他顿了顿,认命地点头:“是,我脏。但你也不能和自己过不去!你这样,还能骑车吗?”   简单又瞪了他一眼,也不再和他较劲。她收起钥匙,往街头走去。路遥快步追上前,问:“你干嘛去啊?”简单翻了个白眼,意思不言而喻。   “哎,我送你吧。”路遥拦住她面前,非常肯定地说:“今天不会有车过来的,我送你。”简单自然不听他的。结果,两人在寒风中,干等了大半个小时,也不见一辆车经过。她心下好奇,今天是什么日子,居然处处跟她作对!   路遥看她暗自郁闷的模样,笑道:“今天有人来视察,前头都封路了,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。你等不到的,我送你。”   “那你怎么过来了?”简单问完就后悔了。他顶着这张皮相和身份,想要去哪儿,还会有人拦吗?她不禁气馁,恶狠狠骂道:“特权阶级,就知道祸害百姓。”   路遥哈哈大笑,很是开怀,逗她道:“听说简伯伯也在视察的队伍里头。”简单横了一眼,越发觉得他不要脸。   路遥扯了扯她的衣角,生怕又被她嫌弃。“姑奶奶,走吧,别愣着了,你是酒足饭饱,我可是挨饿受冻。”简单跟在他身后,奚落道:“又没让你等着。”   他今天开得还是昨晚那辆。每走近一步,昨天的场景,就在脑海里回放一遍,简单心里头就又不大愿意了。路遥很绅士地打开副驾的车门,她蹭蹭蹭地,绕到后头,钻进了后排。   看她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,路遥忍俊不禁。上了车,他脱去外套,露出里头的白色衬衫和灰色开衫。偏过身,路遥问道:“你家在哪儿?”   “你不是都查过了么?”简单没好气地回他。   路遥浅浅笑了:“简伯伯的家庭住址,可不是随便能查到的。”   简单吐血,便让他找个没封路的地方,放她下来。路遥透过后视镜,看了她一眼,说:“怎么可能?我是这么没风度的人么?”简单彻底败给他的不要脸上,于是报出个地址。路遥想了想,评价道:“地段不错,都是别墅。你是自己住,还是和伯父伯母一起?”   简单没搭理他,路遥也不再逗她,只专心开车。   车里暖意融融,简单喝了酒,此时,再被暖气一熏,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,支撑不住。逼仄的空间里,那个男人的气息越发的浓,她只好打开车窗。   到了小区门口,她跳下车,路遥也跟着下来。他说:“不请我进去坐坐么?我还没吃饭呢。”   简单翻了个白眼,绕过他,径自往里去。路遥追上来,凑到她耳边,诱惑道:“你请我进去坐坐,我给你个独家头条。”   简单一愣,脚步果然顿住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☆、第 14 章   “什么头条?”简单颇为狐疑。这人的不要脸,她领教得一清二楚,现在,她担心又被他诓了。   路遥抄手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微笑:“你请我进去,我再告诉你。”他一笑,薄唇翘得又像是秋日里熟透的菱角,让人很想咬上一口。   简单仰头瞪他,心里却在不断地盘算和踌躇。她是需要头条新闻,可打心眼里,她也害怕这个男人。两难之下,她问:“你不骗我?”   路遥“切”了一声,盯着她的眼睛,笑道:“都是你在骗我,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?嗯,LES小妖精?”他的声音格外挑逗,眸子里满满的,都是戏谑。简单偏过头去,面颊有些发烫。   “本来就是,你还骗我说什么结婚了,老公是个交警……”路遥得寸进尺,开始认真数落起来。   被人当面戳穿谎言,就算脸皮再厚,简单也有些无地自容。她忙止住他,指了指外面晦暗的街道,说:“你饿了,我请你去吃东西。那个,我妈和我姐都在家,你去不大方便。”   路遥笑得越发开怀,接着她的话道:“有什么不方便的?都到这儿了,不去拜访下,说不过去啊?”简单没见过这么蹬鼻子上脸的,索性不理他,自顾往回走。看她真动气了,路遥不再贫嘴。他在后头喊道:“那就去吃点东西吧,我是真饿。”声音沙沙的,有些哀求之意。   简单在心里偷笑。可不一会,她就败给了路遥对吃的无比挑剔上。她的好几个提议,被他毫不犹豫否决掉。如果可以,简单恨不得立马跳车走人。两人开着车,满城转悠。最后,停在一家意大利餐厅前。只是因为路遥吵着要吃海鲜,而且他信誓旦旦推荐这家好吃,号称都是从各国空运来的。   早有负责泊车的服务生上前,先替简单开了后车门,又接过路遥递来的车钥匙,服务周到,彬彬有礼。   整条街上霓虹闪烁,精致的西食馆子和小资酒吧扎堆,是个过夜生活的好地方。简单抬手,看了眼时间,不禁咋舌。自己的夜生活不是在蹲点,就是在家里补眠,要不就是在赶稿子,还真是对不住所谓的年轻人这个称号……   她正在发呆,路遥轻轻揪了揪她的短发。“发什么呆呢,走吧。”他倒是轻车熟路,推门而入。简单却疼得龇牙咧嘴,捂着头发,在后面直抗议。   这餐饭,最后花了她两千多。简单付钱时,路遥在一边看着,也替她心疼:“你这得蹲几个晚上才能挣回来?”简单斜了他一眼,哼道:“知道就好,中央都号称反腐了,你怎么还这么奢侈?”   路遥回得也快:“我这哪儿算腐败,顶多就是蹭劳动人民的饭。大不了,下次我请你一顿更好的。哎,你喜欢吃什么?”简单懒得再和他扯皮,直接问那头条是什么。路遥故弄玄虚了一个晚上,她快失去耐性了。   服务生又将车开过来,路遥款款有礼地替她打开副驾车门,笑道:“简单,上车吧,我告诉你。”路遥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。每到这种时候,就带着极度的郑重,还伴随着志得意满。简单心里莫名发慌,她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,还是往后头走。   路遥伸手,扯了扯她的衣袖。干燥冰凉的指尖,不期然地掠过她的手背。简单一惊,偏头刚要嫌弃几句,路遥粲然一笑。他本就长得好看,这笑脸,落在五光十色的灯影之中,配上他挺拔的身姿,别有一股丰神俊朗。   简单怔忪。这一瞬间,她被路遥捞过去,一把塞进前面。手段暴戾,却极为有效。等反应过来,她不得不感慨:美人计,无论对男、女都有效,她刚刚就着了这个的道!   坐到前面,简单发现有个空的牛奶罐子被收在一旁,应该是她昨夜在车里喝的那罐。家教使然,她说了句“不好意思,我待会扔掉”。   路遥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。看她指着那个空罐子,他才恍然大悟。可一刹那,他的脸就红了。他这辈子到现在,欢场的事情经历不少,还从来没有遇过昨夜那样丢脸的时候,需要靠女人喝过的牛奶罐子幻想,聊以慰藉。   路遥目光游移回正前方,而眼角余光却还在偷瞟着身旁那人。她单手托腮,静静看着窗外,也不知发什么呆。他轻咳了一嗓子,不自在道:“车上的东西就放那儿吧,我晚上会处理。”   简单听他如此说,也不再争论,又拐到先前那个话题上。“你的独家呢?现在能说了么?”   路遥“嗯”了一声。正好是个红灯,他停稳车,转头看向简单。她目光盈盈,一脸殷切。他心头一热,说:“简单,昨晚的事我非常非常抱歉。但我是真得喜欢你,这算独家么?”他声音里,裹着特有的沙沙呢喃,又极度的诚挚恳切。   简单被他漆黑的眼眸盯住,一时间忘了生气。面颊烫的吓人,此刻,她只能低下头,小声回答“不算”。   “为什么啊?”那人问:“网友不是对我情感问题很好奇么?我现在主动承认,还不算啊?”   简单闷着头,目光落在自己的棉衣上。衣料上暗色的花纹,一圈又一圈,像是一道道涟漪,在她心上悠悠荡开。她心乱如麻,慌乱不堪,双手揣在兜里,死死握住,靠着指甲掐出的痛觉,来提醒自己:这个男人是混蛋,这个男人是混蛋……   过了许久,她才堪堪镇定下来。“你不是承认过符菱是你女朋友吗?”简单抬头,看向路遥,接着问道:“所以,你这是间接承认自己是个花花大少?喜欢玩弄别人感情,哦,或者连感情都谈不上,只是喜欢玩弄女人的身体?你不觉得很恶心么?”语气恶劣,咄咄逼人。   路遥这才发现简单对于情感的洁癖。他无奈地叹了一声,没好气道:“我喜欢玩弄男人的身体,够劲爆吧。”简单配合地点头:“确实很劲爆,可惜我们不敢放。”若是发布路家儿子是Gay这种不实传闻,他们就等着人来查封吧。   “路遥,除了符菱,你和其他女明星有过关系吗?或者,你们有钱人,是不是经常开那种party?海天盛筵,你懂么?”简单迅速切回八卦记者身份,暂且忘了两人的插曲,从其他方面开始打探。她总不能白白耽误一晚上时间。   路遥觉得简单现在这样特别傻。他哧哧笑了,直接问她:“简单,你谈过恋爱吗?”简单脸一红,嘴硬道:“怎么没谈过?我现在也有男朋友。”   “是了,把你传说中的那位男朋友给忘了……”路遥嗤笑。他又看向她,耐心解释道:“我和那些人的相处与交往,都是你情我愿的事。就像谈恋爱一样,合则来,不合则去,怎么能随便爆料他们的名字呢?”   简单没有接话、她只抓到了两个重点:那些人、他们。这么看来,果然不止符菱一个!想到这儿,她气鼓鼓的,心里像被什么挠了一下,格外不舒服。她重新低下头,看回衣服上的暗纹。忽然,她觉得在犯傻。和这样一个种马男谈论感情,他懂什么是感情吗?他喜欢人,就跟喜欢白菜一样,这种喜欢有什么价值?   简单越发愤愤!   路遥看她一声不吭耷拉着脑袋,情绪不高,正要说个圈内秘闻哄简单开心,他的车就被拦了下来。一人上前敬礼,道:“你好,查酒驾,请配合。”   听见这道再熟不过的声音,简单缓缓抬起头,满脸的不可思议。怎么刚好是杨舒!杨舒也愣了。他的目光,在两人之间,来回扫了扫,有些探究和疑惑,最后,还是落在驾驶员身上。也不说别的,他只是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:“你好,查酒驾,请配合,谢谢。”   看杨舒这样,简单心里有些着急,忙伸手去解安全带,急匆匆要下车。   路遥先前只是觉得这个交警的眼神有些古怪,再见到简单的着急忙慌,他就已经明白过来。这一瞬间,他心里很不高兴,自己就像是侧室遇到了正房,毫无底气可言,偏偏简单还要逃。路遥从未受过这种委屈,他扣住她的手,说:“还没到呢,你别走。”   杨舒的目光又落在简单被扣住的手腕上,也没催这个男人,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。   简单一把甩开路遥的手,她要赶紧撇清关系,于是,胡诌道:“路总,今天谢谢你送我一程。我男朋友在这儿,后面不用麻烦了。”她还不忘鞠了个躬,才窜下车去。然后,拘谨地站在一旁,活像个真正被捉奸的场景。   路遥冷冷看她,可简单的眼神只定在地上,连头都不敢抬。他叹了一声,才回头看向一旁的那个交警。上次离得远,他看不见长相,现在距离近了,路遥才将这人看得一清二楚。正好,杨舒也在打量他。   查完之后,路遥重新看向那个逃跑之人。目光愤然,能够杀人。可简单始终没有搭理他,她只盯着脚尖,一蹭一蹭的,当他不存在。路遥的心便有些疼了。他收回目光,漠然地呼啸而过。   直到那人走了,简单才敢抬起头。她三两步跳到杨舒身边,拍着胸口,装出庆幸的样子:“幸亏遇上你了,不然,那个色胚还不知道想怎么样呢。”   杨舒疑惑:“怎么了?”   “一个广告客户,专爱对女的动手动脚,今天陪吃了个晚饭,就非要送我回去。我正发愁呢,这不,正好遇到你了嘛……”简单胡乱解释。她心里默默地对路遥说了声抱歉,实在是形势所迫,他就委屈一下吧。不然,她在杨舒面前,真就说不清楚了。   杨舒“哦”了一声,看向那人离开的方向,没有戳破简单的谎言。男人之间的眼神,他懂,可简单这样,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,他就不太懂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☆、第 15 章   简单心里有一丝愧疚,回去之后,便发了个短信,问路遥是不是平安到家,可他一直没有回音。干巴巴等了一个晚上,简单就开始愤愤了。凭什么花了两千多大洋,连个头条的影子都没看到……这个骗子!   临近年底,贺岁大片齐齐上线,发布会一场接一场,明星们纷纷走穴宣传,也就到了娱记忙的时候。“挖隐私不偿命”网站是靠八卦隐私博眼球的,而不是那些街知巷闻的娱乐新闻,所以,这些天简单几乎是全天候蹲点。万一能抓拍到个绯闻,那可就火了。想到这儿,她干劲十足,整日里忙的不亦乐乎。   路遥失去了消息,他没再找过她,亦没再出现。简单偶尔空闲的时候,会恨恨想:这人的喜欢,果然不值一提,不堪一击。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,无影无踪的,说不定又去哪儿寻欢作乐了。她真是没看错人!   平安夜晚上,照例赶完一场电影庆功会,简单饿得前胸贴后背,匆匆忙忙扒了几口饭,就准备去剧组入住的酒店楼下候着。两个地方离得并不远,她难得有时间慢吞吞走过去。   因为是节日,又正好遇上周六,林荫道上各色灯光装点,如同白昼。大街小巷贴满了那个白发老大爷,各色商家别出心裁打出各种节日优惠,到处都充斥着浓浓的节日欢乐气氛。最重要的,是熙熙攘攘的欢乐人群。或三五成群,或两两依偎,很是热闹,又温存。   一个人,徜徉在陌生的人海里,尤其在这样的节日里,形影相吊,总是会生出些孤寂的。简单正孤芳自赏,就接到了杨舒的电话。他俩自从那次夜里偶然碰上之后,也是很久没有联系。   电话那边很安静,和她这里的喧嚣嘈杂,形成极鲜明的对比。简单一愣,就问他怎么了。“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么?”杨舒反问,简单只能讪笑。他又说:“昨晚值通宵,今天迷糊睡了一天。这不过节么,给你问候一下呗。”他俩从来都是在这种节假日忙,连春节也是,基本上发个短信,或者打个电话就完了。   “知道啦,交警同志,你也节日快乐!”简单打趣回道。两人闲聊一会儿,她就步行到了地方。   这家五星酒店,是典型的欧式风格,中间拱着个喷泉,水流汩汩,映上华丽的流光。因为有好几位大牌明星入住,酒店的安保已经提升好几个级别,防得就是八卦记者和某些狂热粉丝。此时,门口更是站着好几个彪形大汉,已经拦下好些人。   简单观察形势,正在想办法混进去,就听那边问:“哎,你明天有空吗?”她有些发蒙,回道:“怎么了,什么事?”心里头捋了遍工作,她说:“有空,我难得休息一天。”   两人安静了片刻,杨舒说:“明天我也休息,要不,一起去看电影吧?最近上了好几部大片,听说还不错。”   “好啊,不过可能得下午或晚上。我今天早不了,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。”   “嗯,行,明天我去接你。晚上一个人小心点,到家了给我电话。”   非常淡定的挂上电话,简单无声笑了。平时让杨舒出门,可比登天都难,没想到今天转了性,他居然会想到去看电影……虽然老土了些,但,这算是两个人的约会么?她心里欢呼雀跃,脸上笑意泛滥。   自顾乐了一会,简单才想起眼下的正事。她并没有立刻进去,反而躲到个偏僻的小巷子,从包里摸出墨镜和长发,又在脖子上系了条丝巾。照了照随身携带的小镜子,相当满意之后,她打了个车,绕了一小圈,才让司机往酒店开。   早有穿白色制服的服务生上前,周到地打开门。简单下车,推了推墨镜,目不斜视,径直朝里头去。她浑身上下都是名牌,尤其那条华彩丝巾,价格不菲。酒店门口那几位壮汉识货,就没拦她。   酒店内格外敞亮,以碎金色为背景,富丽堂皇的一塌糊涂。简单环顾一圈,直接去了正对大门的吧台。她要了杯饮料,静静等候,像是个耐心的猎人。相比于在寒夜里吹冷风,能够在这样的环境里蹲点,简单已经知足了。   不过坐了片刻,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过来搭讪:“小姐,这是等什么人?”操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,也不经简单同意,就在她对面坐下。简单冷冷扫了一眼,移开目光,没有搭理。那人倒是坚持不懈,猥琐笑道:“小姐,是在等单子么?”简单这才恍然大悟。许多怀着各种目的的人,会来这种高档酒店,搜寻下手的目标,而这个中年男人,将她当成了其中一个。   简单略微抬眼,从上到下,从里到外,来来回回,将这人仔细打量。直看得男人把胸又挺了几分,她才笑道:“抱歉,你这种太次,我不接。”男人面色变了变,开始骂骂咧咧,很是难听。简单偏头看向外面,一副他自讨无趣的模样。   这边的动静引人侧目,男人终于感受到众人围观的目光,他留下句不要脸,气极而走。简单满脸讥笑。这种男人,浑身上下不知道脏成什么样子,自己不要脸也就算了,居然还好意思指责别人,真是个天大的笑话!   这夜的蹲点工作还算顺利,简单只不过喝过三杯,那几个明星便狂欢而归。酒店早就将门口拦下的那帮人全部清空,此时,他们一路畅行无阻,而看样子,喝得颇为尽兴。   简单拍下全程,等他们上电梯时,她才悄悄挪过去,将停住的楼层一一记住。她也想跟上去,可他们住的是高级别套房,走的是专用电梯,需要刷特殊制卡。简单只能老老实实坐回去等,期待下次能不能混上去。凭借直觉,她肯定今晚会有收获。这群人里,有个圈内出了名的爱勾搭男星,这阵子已经传出好几个绯闻。   枯等的过程中,又来了几个搭讪的男人,外形不一,高矮胖瘦,一应俱全,就连国籍都不同。甚至还有个长相清秀的男孩,跑到简单面前,抛了几个媚眼,开门见山问她:“姐姐,要不要找人happy一下?别看我瘦,体力可是很好的……”简单彻底黑线,她不是来包养小白脸的,好嘛!   终于,这个在吧台坐了很久的女人,也引起大堂经理的注目。一个极其漂亮的外国女人走过来,笑得很甜,一开口,就是流利的中文:“小姐,请问需要帮助吗?”   简单也笑:“不好意思,我在等人。”   经理又问:“小姐在等谁?我可以请前台确认一下。”这是酒店通常使用的善意赶人借口,因为他们根本不能透露客户信息。   简单绞尽脑汁盘算,隔着墨镜,她的目光来来回回扫视,不经意间,看到一个女人,一个真正长发飘飘、身段妖娆的美女。简单一愣。就算这人伪装得再好,也被她火眼金睛给认了出来——正是号称在外地拍戏的符菱。   这个认知,让简单一时滞住。她不由多看了几眼,待确认是符菱后,心底猛地一凉,整个人沉甸甸的,难受极了。经理重复了一遍问话,她才回过神来,尴尬笑了笑,说:“我在等路先生。”大堂经理完全当她胡诌了一个,便追问是哪位路先生。   “路遥,路先生。”简单直觉这两个人又要苟且了……一想到那不堪入目的场景,她觉得恶心,胃里翻腾,很是想吐。   趁大堂经理去前台的空隙,她拍了一张符菱在电梯口的照片。单凭照片,就够写个捕风捉影的小道文章了。简单心灰意懒,不愿再等。正巧那位经理过来,一脸的歉容:“小姐,实在抱歉,路先生的信息我们必须严格保密,所以……”   简单摆手:“没事,我也要走了。”她仔细检查和收拾完随身东西,起身的一瞬间,就看到了随后而至的路遥。   他个子本就高,穿一套银灰西装,整个人气宇轩昂,在酒店一群衣冠楚楚的男人中间,毫不逊色,反而被衬得格外显眼,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。刚脱下的大衣搭在臂弯里,也许有些热,他随意扯了扯领带,又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。   在这个男色当道的时代,简单不得不承认,这个画面、这个动作很有诱惑性。可再一想到他这样风度翩翩而来,只为偷香,一晌贪欢,简单忍不住暗骂:他也真是够辛苦的!她自嘲似地笑了笑。  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,路遥的目光正好往她这儿扫了过来。两人视线,隔着墨镜,猛然相及。虽然全副武装,简单心里还是一惊。她慌忙低下头,背起包,快步往外面走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☆、第 16 章   简单刚走几步,迎面就遇上了先前那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。他从外面回来,满脸通红,酒气熏天,见到简单孤身一人离开,不由得语气轻佻道:“小姐,今晚上没接到生意?”男人的声音很大,周围的人纷纷往他们这儿看过来,有些已经开始指指点点。   简单并不搭理,脚步匆匆,只希望赶紧离开。与这个男人擦肩而过时,她神色漠然地往旁边避了避。没想到,那个男人却直接缠了上来,一把扯住她的胳膊,生生将她拖住。   简单又气又恼,正要大声疾呼保安,一人快步走来。揽过她的肩膀,拂开男人的手,彻底将她脱离钳制,带进了他的怀里。这个怀里,有冬夜的清冽湿寒,也有身体的温暖灼热,还有莫名的熏人酒味,更有淡淡的烟草清香。交织在一起,简单脑子发蒙,就忘了推开。   她个子不矮,可站在这人旁边,简单忽然觉得,自己活脱脱就是只小鸭子。   路遥一言不发,只是盯着中年男人。他不高兴的时候,嘴角会不自觉地微微耷拉下来。他现在就是这样一副模样,面色冷峻极了。   好事被坏,对面那人自然不悦,开始哼哼唧唧骂骂咧咧,格外难听,侧目之人更多。路遥嗤了一声,将简单领着往前,仍不理他。那人愤怒交加,只觉得失了面色,抻着脖子吼道:“你谁啊?”   这句话,让简单回过神来。她想到路遥曾经吃瘪的模样,忍不住哧哧地笑。路遥轻哼一声,敲了敲她的脑门,回身道:“我是谁不重要,关键……你是谁?”   中年男人得意洋洋,正要报上名号,先前那位大堂经理连忙上前,止住并安抚下男人,又对着路遥用英文说了一堆。最后,她指着简单,笑道:“路先生,这位女士已经等你很久了。”   简单愕然。她从未如此恨过人的职业操守,刚刚不过是她的借口之词,居然真挖出个坑,把自己埋了。她懊恼不已,又特别尴尬,只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。   路遥一偏头,正好看到简单惊慌失措的样子,他心情越发好了。道过谢,他又颔首示意那个人。经理不住点头,还不忘用中文道了声“晚安”。   从刚刚开始,简单脑子完全是一片空白。直到这里,她才听得明白,不由呆呆愣住。她微微仰面,隔着防备的墨镜,正好对上路遥一双漂亮的眼睛。他的眸子很黑,很亮。一瞬间,简单面色发烫,连耳根子都开始灼烧。   路遥一手仍揽着她肩,另一只手去摘那副墨镜。那双熟悉的双眼露出来时,他才松了一口气。路遥刚进来,就看到了这个诡异又奇怪的女人——大晚上戴一副墨镜。所以,他多看了两眼,这一看便发现了不对劲……可她伪装得太彻底,以至于路遥有些害怕,害怕自己一时冲动,认错了人。   没了这重障碍,四目相对,视线撞在一起,他唇角越发上翘,脸上笑意更浓,很是开怀。这一刻,梦幻级了,路遥很想低头亲吻怀里这个女人。可他却不敢造次,只得柔声说:“抱歉,让你等急了。”声音沙沙的,像裹着白砂糖,格外的甜。   简单未料到他会这样,自己突然暴露在路遥面前,她更觉得丢脸,只得死死低着头。   路遥浅笑,他捉起她的手,十指相扣。这让他感觉很好,有种掌控感。否则,他觉得自己的心,一直在被她牵着走。   上回那个寒夜发生的事,令路遥相当沮丧。他从未遇到被一个女人半路嫌弃并抛弃的状况,所以心里一直窝着火。   路遥固执地认为是简单抛弃了自己,他一门心思等着她良心发现,主动过来道歉。结果,左等右等,中间甚至还去了趟国外,除了那句冷冰冰地“到家没”,他就没有再等来这人关切的只言片语。两个人的博弈,他输了。   在这个事实面前,路遥知道这人真没把他放在心里。恐怕在这人眼里,都没有他的一席之地。产生这个认知时,路遥挫败丛生。   偏偏要追求简单的事情,他曾经告诉过王雁泽,闹得圈内人尽皆知。刚刚一起喝酒,他们还在问他进展如何。路遥不耐烦地说了个“滚蛋”,众人就知道路公子这是踢到铁板了。   有人笑:“这人手段够高的啊,把你胃口吊得这么足。”王雁泽更是神经兮兮凑他边上,打趣说:“路公子,是不是你不行了,那丫头不满意啊?”路遥苦笑。只有他最清楚,这是神女有心襄无梦罢了。他都上杆子成那样,别人连瞧都不愿意瞧他一眼。   所以,现在再见到简单,路遥就舍不得放手了。他牵着她,往电梯去。   简单还沉浸在身份曝光的事实中,一时没了思考,只这样被他带着往前。电梯里是镜面,她一眼望见两人交握的双手,路遥的手掌干燥,又有些凉。她一个激灵,连忙甩开,又跳出几步,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。待反应过来,她又要去摁停电梯。路遥轻轻一挡,阻断了她这个念头。   “我要下去。”简单扯下假发,胡乱塞进背包里,很是气愤。   果然还是这样顺眼一些。路遥抄手,不满地抗议:“你怎么不谢谢我啊!否则,你就被那人占便宜了……”   下意识地,简单很想回一句“被他占便宜也比被你占强”,可转念一想到那人的尊荣,她就有些恶心。再看看眼前这人,她还是觉得路遥略微顺眼一些……这样想完,简单突然意识到,自己碰上这人,就彻底乱了!   电梯叮得一声,停了下来。路遥要拉她出来,简单这回死活都不愿意了,她才不要去和符菱面面相觑!   使劲拍着他的手,简单怒道:“你这是绑架,禁锢我的人生自由,上面有监控,都拍到了。”   路遥满不在乎:“拍吧拍吧,我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。再让他们评评理,你是怎么对我的。真是狠心,没良心!”   简单气急:“谁狠心,谁没良心?”   两人跟偶像剧似得,没完没了了。拉拉扯扯之间,眼见电梯就要阖上,路遥手腕一用力,就将简单拽了出来,顺势正好扑在他怀里。   软香在怀,何况是想念很久的人,路遥没多做考虑,他不管不顾,果断伸手将她环住,语带亲昵道:“简单,你不是等我很久了么?怎么现在见着我,又要闹别扭?”顿了顿,他又咬牙切齿地说:“上次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,今天一并说个清楚。”本来他是极度愤愤地,可说完,不觉多了些暧昧的意思。   走廊里铺着细细的羊绒毯,人踩在上面,显得轻飘飘的,也不知是不是因此缘故,整个走廊都很安静,只有他的呢喃。简单心慌意乱,她推开些距离,抱歉道:“路遥,你又误会了,我今天是来工作的。”   路遥满脸狐疑:“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?”   “我见到你女朋友了。”   路遥茫然。简单心中暗叹,这人果真是女人太多,好了这个就忘了那个。她闷闷补充道:“就是那个,符菱。”   路遥一怔,转而哈哈大笑。他解释道:“我今天没和她约,我根本不知道她回来了。”   简单并没有觉得这个解释好到哪儿去,她心情低落,只“哦”了一声,转身摁了下行键。他究竟和谁约,关她什么事?   路遥知她误会大发了,连忙说道:“我今天一个人来的。”   简单还是“哦”了一声,目不斜视。   “我真的是一个人。今天刚回来,和朋友喝了几杯。没开车,实在懒得折腾,就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下……”路遥喋喋不休,索性将这些天的行程都汇报了出来。可简单还是没什么反应,他不得不放低身段,软语央求说:“你要不信,可以去检查啊,我房里真没人……”这种事求着别人去做,他还是第一次,真是够丢脸的。   简单听完,心里也不是个滋味。她直直盯着他,面上看不出表情任何表情。“路遥,我真没兴趣知道你今晚又和哪个女人勾搭。”过了一会,她轻轻叹了一声,道:“你和我,真不合适。”   路遥怔怔看着她,问为什么。   又是叮得一声,电梯到了。简单跨进去,她深吸一口气,回过身说:“路遥,你别说话,听我说,好吗?”她难得的软言软语,可路遥并不受用,这个场景似曾相识,他的一颗心慢慢往下坠,越坠越深,越坠越低……   “路遥,其实我一直挺想谢谢你的。我长这么大,还是第一次有男人说要追求我……”简单尴尬笑笑,“但我们真不合适。你不知道,我是个有严重洁癖的人,我实在没办法……像你这么好的条件,肯定还有更多更好的人,我实在是受不起。”   简单语无伦次,说了一大堆,也不知道路遥听到没有。眼见电梯要阖上了,那人的身影越来越窄,她眼圈不受控地突然红了,简单挥挥手,轻轻说了“再见”。   路遥的心,到了这时,才彻底坠到最深处。他伸手一拦,胳膊被两扇门重重夹了一下,很痛,他却浑然不觉。一个闪身,他追了进来。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,简单往后退了一步。   “简单,你是不是因为我没回你信息,所以生气了?”路遥着急,“其实,我不该耍小性子的,我这些天只是……特别受挫,又特别失败。”   听着他的话,简单低着脑袋,盯着自己脚尖,眼框里泛起了一阵潮湿之意。“路遥”,她郑重地唤了一声,忽的抬头望他,她说:“谢谢你。”   至于要谢他什么,其实,简单也不清楚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章做了修改   ☆、第 17 章   夜深了,路遥不放心简单一人在外,他这次说什么都坚持要送她。简单自然不愿意再与他独处,两人为此对峙许久。最后,路遥打了个车,不由分说,固执地将她送回了家。   到了地方,见到女孩斩钉截铁地说“我们不合适,以后别再联络了”,出租司机笑着安慰道:“小两口吵架了?好好哄一哄,就没事了。”路遥讪讪一笑。他望着窗外,直接让司机回了自己公寓。   简单到家时,已经凌晨一点多,可她还不能睡。冲过热水澡后,她窝在办公间,一一整理今天的收获。当看着符菱的那张偷拍时,她脑海中蹦出路遥的那番解释来。凭着直觉,她觉得他今天没撒谎。所以,符菱真是来和别人约会的?会是谁呢?   简单拿起另外几个明星的照片,仔细看了看。只觉得头痛欲裂,什么门道都摸不出来。她叹气,自己就应该整夜蹲点的,总好过在这儿胡乱猜测。   想到这儿,简单不免愤愤,都怪路遥这个罪魁祸首!思绪一拐到他的身上,简单头更痛了。她揉了揉太阳穴,不经意间,眼梢余光就瞥到了自己的指尖。那上面似乎还留着他的印迹,他手里的温度,其实挺凉的……   简单猛然一惊,她敲敲自己的脑袋,重新开始整理起来。这一弄,就到了两三点。她躺到床上,翻了翻手机,一条短信,一个未接来电。   短信是杨舒发的,他问:“到家了吗?这么晚,还在工作?”简单这才记起和杨舒的约定,她不忍打电话过去吵着他,于是回道:“平安到家,放心。”那边久久没有回应,这么晚杨舒肯定已经睡了。简单自顾笑了笑,也就不再等了。   忽然,有个念头冒出来,她觉得极为可怕,连忙强迫自己不去想它。可越是这样,那个念头就越发不可抑制。   若是路遥,晚上说不定就会陪她一起等了……   再看着那个未接来电,那张好皮相浮现出来,而他嗓音里那种沙沙的呢喃,就像柔柔的小刷子,一点点撩拨着她的心,简单心里划过一道浅浅的异样。她哀嚎一声,直接将头闷进了被子里。   她想,自己刚刚才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,又被他轻薄过,现在反倒想起他的好来……这不正是路遥一贯对女人的手段吗?若是上了他的当,自己和那些围着他的女人,有什么差别?   简单这么想着,睡得并不踏实。等宋阿姨来喊她,说是杨舒来了的时候,她还迷糊着,一时反应不过来。   眯楞看了眼手表,简单倒抽一口气。才上午十点,这人有必要这么早嘛!她闷头,继续睡觉。直到稍微缓过劲来,她才重新睁眼。这一睡,又过去两个多小时,而肚子早已咕咕抗议。她不得不赶紧灰溜溜地爬起来。   瞄了一眼手机,上面又有好几条短信,她大体扫了下,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路遥的名字。简单想了想,先看路遥的。里面的内容和她名字一样,实在是简单,“抱歉,打错了,打扰”。   原来昨晚上自作多情了!简单静静坐了会,才回了一个“哦”字。可真发出去,她又有些后悔。其实无需回复的,何必再多此一举?她有些搞不明白自己了。   简单磨蹭着下楼,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谈笑风生的几人。她趿着拖鞋,踢踢踏踏,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。简妈不禁埋怨:“你看,小杨等了多久,你才起来。”   简单没好气道:“妈,我饿。”   杨舒笑着解围:“阿姨,是我来早了。简单昨晚熬夜,让她多睡会也是应该的。”就因为这话,简妈止不住地夸起杨舒来。说着说着,又抱怨起简单的工作,一直唠叨个没完。   简单正在狼吞虎咽,杨舒突然坐到她旁边,压低声,偷偷地说:“哎,我问了小溪姐,她今天也有空,要不喊她一起去吧?”   一口饭突然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,噎得她满脸通红。简单使劲咳嗽,才顺过气来,却怎么都没了吃饭的心情。她搁下筷子,瞥了一眼旁边那人,提议道:“要不,你们去吧?我实在太累,想要再去睡一会。”   “别啊。”杨舒扯了扯她的头发,“没有你在,我们多尴尬啊。”   简单又是一怔。她重新抓起筷子,闷头扒拉了几口,才说:“我不想当电灯泡。”她接受杨舒喜欢姐姐的事实,可真要看他俩一起,她心底又酸酸涩涩,很是难受。她头一回觉得姐姐说错了,也许杨舒根本不喜欢她,要不然,他怎么舍得和她毫无顾忌地说这些残忍的话?   两人嘀咕之时,简溪匆忙上楼,又匆匆下来,一阵风似地穿过客厅,嚷道:“妈,有人找我,晚上别等我吃饭了。”   这个变化,倒让餐厅的两人很是措手不及。当事人都不在了,还吵个什么劲啊。   “得,姐姐不在了,你也回去吧。”简单看了杨舒一眼,见他呆呆的,心情不由好了些。   杨舒尴尬道:“你生气了?”   “我生什么气啊?”简单反问。   两人吵吵闹闹,终是出了门。到电影院时,里面人头攒动。杨舒去排队,简单坐在旁边等着。   人群里,杨舒的个子很高,他穿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,剃着精神的短发,衬得愈发眉清目秀。简单的目光,随着他的缓缓移动,而一点点往前。忽然之间,口袋里震了下。她掏出来一看,路遥发了条短信过来。   “你在干嘛呢?”自动脑补成他的嗓音,然后,简单耳根子又红了。   抬头看了看杨舒,又低头看了看短信,简单有些心虚。她将手机揣回口袋里,心里像被猫挠了一样。   不过一会儿,兜里又震动起来。她一看,路遥又来了条短信,“抱歉,发错了,打扰”。这……   简单要抓狂了。她想都没想,直接回他:“麻烦把我号码删了!!!”那三个感叹号实在不足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,恨不得将满屏都打成感叹号才好。   那人回得也快,“哦”。   简单气结,将手机扔回兜里,才发现杨舒已经买完票,正大步向她走来,她忙站起来,结果口袋里又震。她掏出了一看,差点喷出一口老血。   “已删!”   简单知道路遥这人脾气古怪,也就没再回复。因为时间还早,两人又跑去一旁的电玩城玩。她最爱夹娃娃这个无聊又费钱的游戏,杨舒专门负责投币。结果这一天,花了将近一百大洋,才堪堪夹出个大骰子。   杨舒彻底无语:“有这钱不如去买呢,还夹什么呀……”   简单一脸得瑟,一副你根本不懂的表情。   要进场前,杨舒又去买爆米花和饮料,简单这才重新看了眼手机。上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,她微微一愣。   “哎,想什么呢?”杨舒抱着一堆东西过来,看到简答发呆,他不由好奇问道。   简单一慌,将电话揣回兜里。她讪笑着接过东西,说:“没什么,快走吧。”   两人看完电影,又在外头吃过晚饭,稍微转了转,觉得没什么意思,便回了家。杨舒逗留了会,见简溪一直未归,这才告辞。   他走后,简妈立刻八卦起来:“哎,你俩出去约会了?在谈恋爱?”   简单将这一天仔细回忆一遍,认真答道:“妈,你想多了。”原本,她也是这么想得,结果确实就是单纯地看电影。开始时,她还幻想什么不经意间牵手,然后缠绵接吻之类的场景。可事实证明,想得越多,失望越多。到最后,她也就只好收起那些心猿意马,规规矩矩地盯着前头大荧幕看。   简单回了房,躺在床上,怔怔发着呆,就来了条短信。她看了一眼,发信人还是路遥。   “你在干嘛呢?”   神啊,又来了!   简单很想知道他到底想干嘛! 作者有话要说:  请尽情脑补手机对面路遥那张郁闷又骚动的脸。。。   ☆、第 18 章   路遥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。   冬日的夜晚,清冷的街道,漫无目的,没有出口,他开着车一路狂飙。好像只有这样,才能发泄一些心底的抑郁,为自己找个出口。终于还到了简单家的小区门口,堪堪停稳,他拨了个电话。   “嘟——嘟——嘟——”   对路遥而言,每一声都是煎熬。他静静听着,像是等待宣判。   简单看着手机。先前那条短信她就没回,她一直等着路遥自打脸,发第二条短信过来。可等来等去等不到,都要准备放弃时,他却直接来了电话,她不知道要不要接……   还在犹豫之间,这个电话没了动静。简单长舒一口气,好像被救赎一般。她扔下手机,准备去洗澡时,第二个电话,紧接着又锲而不舍地来了。挑战着她的神经,挑战着她的极限,又不断地撩拨着她。   “喂,什么事,不是说别联络了么?”   听到这声没好气的招呼声时,路遥偷偷弯起唇角。他早就想好了借口:“出来呗,我请你吃宵夜,当上次补偿给你。”   “不要,我明天还上班呢。”那边拒绝的也快:“没别的事,我就挂了。”   “哎,别——”路遥急忙喊道,声音拉得极长,生怕她一冲动又挂了。想了想,他老实说:“是没什么,我就想见见你。”   直白又滚烫的情话,简单招教不住,面红耳赤。她怒斥道:“花言巧语!”   “真的,我就是想你了。”路遥声音沙沙的,听着格外可怜。简单心一软,脱口而出问他:“你在哪儿呢?”   待听到路遥说就在小区外时,简单知道自己又上当了。她在他面前,实在是不堪一击,两个人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,根本不公平!突然间,她又有些好奇,路遥这样死乞白赖地,到底看中她什么?   这个疑问,简单一路走过去,还是想不明白。她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两人的交锋,怎么就惹得他这样情深意重、情意绵绵?难道他时间多的发慌,到她这儿来扮演情圣了?   深夜里,偌大的小区没什么人走动。四处影影绰绰,阵阵寒风吹来,简单不禁裹紧了大衣,加快了步伐。   见到路遥时,他正靠在车抽烟,暖灯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,颇有些落寞贵公子的意思。简单跑起来像个小鸭子,路遥被逗乐了,露出一口白牙。“你来了”,说话之间,冒出一大团白雾,瞬间被吹散。   简单却问: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路遥大步向她走来。那个高大的身影渐渐笼罩过来,简单不由地往后避了避。她喝道:“你放尊重点,不许再动手动脚的。”   “知道啦,姑奶奶,上车吧,外头说话冷。”他绅士地替她打开车门。简单看了看他,又看看里面,终于磨蹭上了车。   不料,那个牛奶罐子居然还在,而且还被他很好地收着。简单的一颗心,扑通扑通,猛地跳了两下。她盯着那个罐子发呆,待路遥上了车,才缓过神。   简单问道:“怎么还不丢掉啊?”   路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,面色有些不自在,泛起些绯红。他却仍是淡定地“哦”了一声,说:“看着它,就像看到你了呗。”回答的光明正大,坦坦荡荡,让简单都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反击。她真是恨死了路遥的这种直白。   一时间,两人沉默不语。   那人目光似有似无地定在简单身上,可她却不敢看旁的地方,只能低着头,牢牢盯着胸前的那颗牛角扣。逼仄的空间里,一股热意缓缓弥漫。到最后,简单实在坐不住了,便说:“你看都看完了,没别的事,那我先回了,你路上小心。”说着,她去开车门,像上回逃跑时一样。   路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,纤细滑腻地不堪一握。“别走,再多待会吧。”他的声音呢喃,低沉,沙沙的,能够让人的心瞬间软下来。   简单扭头,扫了眼被他捉住的地方,眉尖蹙了蹙。路遥连忙放开,简单这才又回过身,正襟危坐。她眼睛仍然低低垂着,还是盯着那颗牛角扣。   “今儿个周末,干嘛去了?”路遥没话找话。   “看电影。”   “和谁啊?”   “杨舒,哦,就是那个——”   “知道,就是你传说中那位男朋友,交警同志,不是?”   路遥自己都没发现话里酸溜溜的,很是不甘,一想到那个夜里的狭路相逢,他不免又愤愤。   路遥说:“我们也去看电影吧?”   简单听了,目光终于从那颗牛角扣上移开,瞥了他一眼,眼神中有些惊讶,又有些鄙夷。此时,她再看路遥,就觉得他有点像个爱抢糖果的小朋友,举止颇为幼稚,和他这人的皮相很是不符。   她撇撇嘴,说:“要去你去,我才不去,难得我能够休息个一天,你看我这个眼圈黑的……”说着,她手往眼皮子底下指了指。   简单不过是找个借口,随便糊弄下那人。没料到路遥还真凑了过来,她一吓,就又往后缩了缩,眼神里满是戒备。   这一举动惹得路遥直抗议:“是你让我看的啊?”   简单叹气:“不知是装笨还是真蠢!”   这回轮到路遥不乐意了,他哼了一声,抄手说:“别人就是排着队送到我跟前来,我都不愿意多瞧上一眼呢。”   简单脑补了下他话里的这个情景,顿时乐不可支,哧哧笑起来。   她笑开了眼,两道偏浓的眉毛齐齐上挑,区别于一般女子的轻柔婉约,颇有些英气在。单看简单的眉眼确实不出彩,但五官整体摆在她脸上,配上这身爽利的打扮,居然就分外和谐,也很大气。   这是路遥此时心里最直观的评价。   路遥被她笑得无奈,便又多瞪了简单一眼,以示不满,却又着实心疼她的工作,就说:“那你赶紧回去休息吧,这些天挺累的。”语气柔柔,很是体贴。   简单没想到居然能得到他的特赦,她心情就更愉悦了,挥挥手,说了声“再见”,就准备下车。只听路遥在后头喊道:“简单,你欠我的那个电影,我先记心里了,等你有空再还我。”   简单回身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她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!   她愤愤然下车。这回换路遥在她身后笑得眉目舒展,一扫昨天被拒的阴霾,一扫今天的忐忑,整个人都明朗轻松起来。好女怕缠男,这句话真没错,脸皮厚些总没什么坏处。   没过几天,就到了周五。路遥想着又是跨年,又要周末,便准备讨回来那个简单被迫欠下的电影之约。可他连打了十几个电话,都被转到语音信箱。路遥怀疑,难道他又被无情地拉黑了?那人心没这么狠吧?   不甘心之下,他换了个手机继续拨。却还是一模一样的情况。到这时候,他就估摸这个女人只怕又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搭了。   对于简单这份工作,路遥本身不大支持。因为他是个极看中隐私的人,同时,也觉得一个女人做狗仔这种遭人恨的行当,很是危险。   结果这天,还真被他这张乌鸦嘴给不幸言中了。   这天夜里,到凌晨一两点了,路遥还没等到简单给他回电话,他心底就有些不放心,便主动放下身段,又打过去一回。这回倒好,电话接通了。他等了很长一会,那边才有人接起来。   电话那头很安静,安静地有些不太寻常。只听她低低“喂”了一声,情绪低落,又透着股疲倦。路遥一愣,就问怎么了。   简单说了句没事,便要挂了,就听突然有个男人的声音说:“你坐着别动,我去喊护士。”   护士?   路遥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关键的词语,他就又问了一遍:“怎么了?”特别固执,还带着些强硬之姿。   简单呵呵尴尬笑了笑,还是说没什么。她潜意识里不太想和这人扯上什么关系,何况杨舒还在,若是被这人知道,又该炸毛了,不知会做出什么愚蠢的行为。   路遥很是不高兴,但仍耐着性子地问:“到底怎么了?”像是在哄小孩一样,嗓音软软的,有了点蛊惑之意。   简单抗不住他这种软磨硬泡,就说:“我在医院呢,正要回去了……”见到杨舒领着护士过来,她忙说:“我明天找你,见面再说。”   路遥听她语气陡然变得慌里慌张的,他有了计较,但仍挑眉问:“你那个传说中的男朋友在?”   也不知为何,简单的脸刷得就红了,像颗樱桃。她支支吾吾说了声“是”,就说:“我先挂了,明天见。”   忙音传来,路遥心里就开始有些酸了。自己这样,倒真像是个备胎,还是个特别上杆子的备胎。他觉得自己此刻特别像深宫中的怨妇,等着皇帝某天来翻自己的牌子,然后还得感恩戴德,恨不得感激涕零才好。   想到这儿,路遥又不乐意了。他恨恨地想,以后再也别搭理这个女人,让她眼高于顶,连他都看不上呢?真不知看上那个交警什么了!   可消了气后,他又有些担心简单的伤势,想了想,还是挣扎着给她发了个短信,问问情况,以显示自己的大度。   可那边一直没回,路遥这下子就更加难受了。他狐疑又抓狂,自己到底看上简单什么了?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☆、第 19 章   简单早就收到了路遥的这条短信,可她看了看一旁专注开车的杨舒,还是默默地将手机揣回了口袋里。她忽然有些心虚,感觉自己怎么真弄得跟出轨一样?   她撇头看向车窗外,正好瞧到了现在的模样,不禁被吓了一跳。鼻青脸肿,还缠了个绷带,跟刚下火线的战士似的。若不是她坚持回家,今天恐怕得住院了。一想到今天的事,简单又开始唉声叹气,直叹运气太差。   原来,她今天一开始跟踪得好好的,却被那个明星的贴身保镖发现,就发生了明星当街喝斥狗仔这种新闻。简单想蒙混过关,装作不知发生了什么。但那些人直接推搡起来,还抢了她的相机。连拉带扯的,她也就摔得极惨,一头撞在马路栏杆上,当场流了点血。   出了这种糗事,简单不愿意麻烦家里人,想来想去,她只好打给杨舒。两人折腾到现在。   杨舒听见她叹气,索性板着脸教训她:“你现在这样实在太危险了,还是换个工作吧。”   “打住,打住。”简单最不乐意听别人说这些,就连杨舒也不行。   杨舒无奈。他问:“那你今晚去哪儿,还回家么?”   这幅尊荣回去,估计又有好一顿唠叨。简单想了想,说:“去我自己的公寓吧。”这几年她在外头置了个窝,早想搬离家的,但因为简妈的缘故,才一直住在家里,而那边就这么空着了。   那地方,只有杨舒知道。如今听简单这么说,他心里有了数,但看她这样,又有些不放心,就提议道:“要不去我家吧,我还能照顾你。”   简单神情十分复杂地看了他一眼,说:“算了,我好得很。”其实,她倒是挺想去的,但去了,只怕又得受精神上的折磨,所以,不如拒绝的好。   杨舒没再坚持什么,安心当个司机,将她送了回去。   简单买的这套公寓,典型的闹中取静,面积不大,就个一室一厅,但足够一人用了。当时买的时候,开价不便宜,她有些心疼。那开发商神通广大,知晓了简单的背景,立马要用极低的价格卖,还说要多赠一套大的。简单心里发凉,拒绝都来不及,哪儿还真敢收啊?以后若出了什么事,那就说不清了。   杨舒将她送到楼下,又不放心,便将她送上楼。这屋里没什么烟火气,冷清又空荡,而卧室正中央摆着一张硕大的床,画面就有些旖旎了。杨舒笑了笑,不多做停留,好生交代完医嘱,就告辞了。   简单也没留他。她今天很累,急需休息。杨舒走了,她冲了个澡,倒头就睡。可睡到一半,简单忽然醒了。   黑暗的夜里,两只眼睛闪着微微的眸光。眨巴眨巴了几下,她将刚刚没回复的信息给回了。“就碰了下,没事。”言简意赅,是她的风格,想了想,又添了三个字,“放心吧”。   不一会儿,那人的电话就来了。简单愣住,他居然还没睡?她看了眼时间,已经相当晚了,倒不知他会熬到这么久。接起电话的那一刻,她问:“这么晚了,你还没睡呢?”   如果直接说在等她的消息,会不会很丢脸?路遥回答说:“哦,公司正好有些事,我在加班。”   听了这句,简单暗想,自己怎么又多心了?她“哦”了一声,顺着他的话说:“时间不早了,那你继续忙吧。”   路遥瞬间傻眼,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,头顶一群乌鸦飞过……   眼看着她要挂电话,他忙说:“哎,我正好忙完。”完了,他又切回正题问:“你怎么碰着了?伤哪儿了?严重么?怎么不住院呢?”路遥把心底的问题,一股脑都丢了出来,连气都不带喘一口的,声音透出满满的关切。   简单静静躺着,四周漆黑一团,只有他的嗓音相伴。   这样暗沉的夜里,他口中说出的每个字,每句话,穿过无形的电波,落在她的耳朵里,好像都裹上了一层温热,又像是一杯浓稠的牛奶,缓缓流进她的身体,一点点熨帖着她的心。   对于路遥这样一长串的问题,简单不知从何说起。她眨眨眼,适应了屋里的黑暗,睡意也跟着消下去了些。可她却说:“明天再说吧,我困想睡了。”因为他的温柔,让她有些害怕。   这句话里难得有点撒娇的意思。路遥一听便笑了,他宠溺道:“嗯,那你好好休息吧,我明天去你家。”   “你来我家?做什么?”简单被吓得睡意全无,进入一级戒备状态,她可不愿让家里知道自己和这人扯上关系。   路遥完全能想象她此刻防备的表情,他理所当然地回答:“探视病人啊,你伤了,总不能跑来跑去的。”   简单连忙喝住他,又说自己不在家,让他别闹得人尽皆知,不然,她就真麻烦了。   “那你在哪儿呢?”路遥疑窦丛生,忽然间,他想到个可能性,不由气急:“你不会在……”   “乱想什么呢?”简单彻底无语。   路遥皱巴巴的一颗心,重新舒坦起来,他情不自禁哈哈大笑。“那你在哪儿呢?有人照顾么?”  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,到最后,简单脑子晕晕乎乎,也不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,居然就这么握着电话睡着了。  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轻轻浅浅的呼吸声,路遥低低道了声“晚安”,才依依不舍挂上电话。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,在屋子里转了几圈,就去阳台抽烟。   他今天回了山上的别墅。这是路家名下的一栋老旧园子,现在除了路遥偶尔会回来住个几天,平日里基本都空着。   冬日山上的凌晨,温度很低,已经起了薄薄的雾,调皮地绕在他的周围,像个精灵。路遥裹紧了外套,躺在一张老旧藤椅上,仰头遥望天幕,上面繁星点点,还有一弯银钩。他深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,只觉得神清气爽,又干劲十足。   路遥抽完烟,起身往楼下去。他的眉目舒展,唇角忍不住飞扬上翘,凝成一道优美的弧形。   “早安,简单。”他在心里偷偷地说。   简单睡得正酣,突然间门铃大作,她将被子闷在头上,却抵不住那持续的尖锐响声,只得艰难地爬起来。窗外刚刚泛起一道青白色,连太阳都还上班呢……简单脑子迷糊,暗想,杨舒来得可真够早的。   结果,透过可视门铃一瞧,来人竟然是路遥!   她的脑子开始有点发蒙了。简单完全想不通他怎么会在这儿,可再转念一想,这人还有什么查不到的?于是,她没什么好气地问: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那边答:“来看你啊,快点开门,我带了早餐,怕凉了。”   简单趿着拖鞋走到玄关处,忽的,有些怔忪。这一刻,她心里静到了极致。外面那人是谁,你知道吗?她问自己。愣愣站了会,简单才开了门。   路遥闪身进来。他裹着一条经典格子花纹的羊绒围巾,穿一件深灰大衣,很是修身,尤其腰际收了一道,便将他的身材给勾勒出来,成了个翩翩贵公子。偏偏他手里提着个保温盒,与这幅打扮,实在不相称。   进了玄关,路遥四处打量:“哎,我给你推荐个住处吧,肯定比这儿强。”说着,他才向抄手站在一旁的房子主人看去,然后,就见到了简单那张脸。   他狠狠倒抽了好几口气,连忙上前,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。逼得简单又往后退了几步,不停说:“打住,虽然放你进来了,但别动手动脚的。”   他眉头紧拧,很是担忧,手指拂过她脸上的绷带,心疼道:“都这样了,还不住院?你真是胡闹!”   简单没理他,自顾往里头去,路遥跟了上来。   刚刚在玄关没开灯,有些阴暗,到了客厅,稍微亮一些,他就看到简单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。他搁下保温盒,凑到她跟前,大呼小叫,直嚷嚷这不行了,得赶紧去医院。   简单摆摆手:“没事,别大惊小怪的。对了,你有何贵干啊?”   路遥眼含幽怨,面带无辜:“来探病啊。”   简单暗骂了一声,皱眉嫌弃道:“那你来得也太早了吧,这才几点啊?”   路遥微微一笑:“这不是担心你嘛!”   就算知道他偶尔会这么语出惊人,简单的耳朵还是一红,她没再接话了。   两人静静在客厅里站了会,她指了指一旁的沙发:“你坐会吧,我去烧点热水。”简单一边往厨房去,一边抱歉道:“就喝白开水,行吗?这儿常年空着,什么都没有……”   路遥颇有些受宠若惊,他快步上前,拦下她,说:“我不渴,你别忙了。时间还早,你去再睡会吧。”   简单噗嗤笑了:“哪有客人来了,主人去睡觉的道理?”   路遥也笑:“怎么没有?我这儿就是。”他将她往卧室推:“去吧,去吧,别客气。”这弄得他跟这儿主人似的。等走到卧室,见到那张超大床时,路遥也是一愣,他略微有些不自在。   “我睡了,那你呢?”简单回头看他。其实她确实挺困的,但总觉得将他一个人晾那儿不礼貌。   路遥挑眉浅笑:“我在外面坐会。”见简单还是有些怀疑,他说:“放心,我是正人君子,哪儿会趁人之危啊?”   简单稀里糊涂地被他推回床上。又见路遥走了出去,还顺手带上了门,她这才安心下来,重新躺了下来。她闭着眼睛,静静听了一会,却听不到客厅里的任何动静。简单有点想知道,路遥在做什么呢,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?   这样想来想去,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   再把简单吵醒的,还是一阵门铃响。她昏昏沉沉,眯愣着眼睛,出了卧室,摸到客厅,直到走到玄关处,才惊起一身冷汗。   路遥非常勤快地已经替她开门了,而来得人,正好是杨舒,其实,也只有是他!   两个男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,大眼瞪小眼,简单忽然就不敢上前了,她觉得那就是个地雷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☆、第 20 章   杨舒自然看到了一脸错愕的简单,她畏畏缩缩不敢上前,好像一副做错了事的表情。而眼前这个男人,他当然也是记得的,被简单称之为好色的客户。如今,这个男人站在他面前,满面微笑,春风拂面,一脸的志得意满。   “我是不是来得不凑巧了?”   路遥很想点头,但他憋着没说话,因为简单刚刚上前时已经瞪了他一眼。   简单回说:“你误会了,一个朋友,听说我病了,来看看。”   “你这朋友来得够早的啊……”杨舒看了看时间,话里揶揄的意思不言而喻。他因为担心简单,所以特意起得很早,一路开车过来,现在不过才七点。   简单有点窘迫,连忙转移话题,招呼道:“站门口干嘛呀,赶紧进来。”   “不了”,他递过来一个餐盒,“我自己包的馄饨,记得热了吃。”简单点头,正要伸手去接,路遥却抢先一步,从杨舒手里接了过来,还冲着他微笑,俨然是主人的姿态。   杨舒也笑,他望着简单,说道:“今天我还得加班,就先走了。”简单愣愣看着他,不知为何,她觉得两人之间,有了些沟壑与疏离,而且会越来越远。   杨舒重新在他俩人之间来回打量,最后,看向路遥。“记得提醒简单按时吃药,还有带她去医院复查。”他的话里,颇有些郑重托付的意思。   路遥脸上还是那惹人厌的笑容,他点头说:“昨晚麻烦你了,谢谢啊。”   简单彻底败给这人的不要脸,她正要解释,杨舒向她看了过来。目光柔柔,嘴角弯弯,清秀的脸上有着一种她看不明白的表情,宛如当年。   直到杨舒走了,她还呆呆愣住门口。路遥关了门,看她发呆,忍不住伸手揪了揪她头上的那几根短发:“回神啦。”   简单愤愤瞪他,埋怨道:“谁让你乱说话的?”   路遥不理她,一边往厨房走,一边偷笑:“我哪儿乱说了?替你谢谢他还不行啊!”他已经脱下外套,里面是件V领毛衣,将长挑的身形勾勒得更为明显。在清晨的薄光里,显得高大,又英俊。   路遥挽起袖子,厨房客厅进进出出忙个不停,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,惬意地就像在自己家一样。简单就不乐意了,高声问道:“哎,你什么时候走啊?”   路遥从厨房探出大半个身,就见简单站在玄关处,目光冷得能将他戳个窟窿。“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。”他笑着说,看对面那人皱眉,又不要脸地补充了一句:“是你传说中那位男朋友交代的。”   简单差点吐血,她彻底没办法了,索性回屋补眠。   路遥将她拦下,指着餐桌,哄道:“吃了早饭再睡。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,简单不由一愣。   客厅的餐桌空了很久,后来她嫌枯燥,便买了一个白釉细口长瓶,上头常年插一把塑料的榆叶梅。如今,粉色熙攘的榆叶梅下,整整齐齐摆了好几个小碟子,有小笼包,有虾饺,有年糕,有翠绿的清口小菜,更有一份热气腾腾的白粥,像变戏法一样。   简单不可思议:“都是你买的?”   “我家阿姨做的,国内找不出几个手艺比她强的了。”路遥抄手,洋洋自得。他又推了简单一把,指挥道:“快,刷完牙来吃饭。”   简单嗤道:“看你得瑟的,还以为是你做的呢……”她趿着拖鞋,闪身去洗漱。路遥唇角上扬,他磨蹭了几步,跟了上去。   “我也要刷牙!”   这话把简单惊得吐出几个泡沫星子,她狠狠瞪了他一眼,声音含糊道:“你不是从家里来吗?”   路遥点头,却说:“你不答应,我就要洗澡,反正你都把我看光了……”简单真怕了他,到处翻腾,找出新的洗漱用品给他。   大清早,两人并肩刷牙的感觉很奇怪,透过面前的玻璃,清晰看见这个画面,更是奇怪。说不出的暧昧,又有些缱绻。   简单不敢乱看,全程盯着水池。靠得很近的时候,她能闻到那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,还能完全感受到属于一个男人的压迫感,也许是身高带来的,也许是其他……心慌意乱之下,她手上动作加快许多。路遥越发觉得她可爱和好笑。   这顿早餐,得到了简单的高度评价。笼包肉汁鲜美,虾饺爽滑弹牙,年糕糯香沁人。她毫不客气一扫而光,到最后,齿颊留香,她又忍不住点头称赞:“你家阿姨手艺真不错。”   路遥起身收拾,头也不抬回她:“当然啦,下次请你上门去吃。”   简单看他这样,倒有些不好意思,忙和他抢着干活。   路遥比她高,将餐碟举得高高的,简单踮着脚都够不着。他笑:“我很小就出国了,在那边也不是饭来张口,衣来伸手。这点事我来做吧。”说着,他放下东西,又推她去卧室。   “你再睡一会,等精神足了,我们再去医院。”   这样近的距离,他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耳根子上,每个音符落在简单的心上,留下一个个或轻或重的印迹。   她静静坐在床边,看着他走了出去,又看着他顺手带上房门。动作轻柔,很是体贴,她的心尖儿微微泛起涟漪。   简单闭上眼睛,认真听外面的动静。   餐碟叮咚,她知道,那是他在收拾桌子。水流哗哗,她知道,那是他在洗碗。过了一会,水流声止住了,他抽出一张纸巾,擦了擦手。他的脚步放得很轻,从厨房出来,似乎走到了某处,然后,就再也听不见什么了。   简单好奇,他到底在做什么呢?这下子,她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。又等了大半个小时,还是没什么声音,她就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房门,探着脑袋四下看了看。简单愣住了。   路遥蜷在客厅不大的那张沙发上,睡着了……他的额发打的很碎,此刻耷拉在眼前,映出一些阴影。阴影之下,他的眉眼衬得更为清隽。   简单怔怔看了会,又悄悄退回房去。   她默默躺着,看着日头一点点升起来,看着朝霞褪尽,看着窗外大亮。   也不知过去多久,客厅终于又有了一丝动静。像是有个电话,他将声音压得极低。简单听不清楚,却缓缓吁出一口气。   过了会,敲门声响:“起床啦——”   简单眨眨眼,问他:“什么事?”   “复查。”   两人开车出门,转了几个弯,简单就发现不对了。她忙说:“哎,这是去哪儿?”   路遥盯着前头,大体说了下。原来他先前联系了一位专家,刚好那人有时间。简单一愣,少不得又道了谢。路遥这才偏头看她,笑道:“这么客气做什么,这些我可都记下了,以后你慢慢还。”   简单一反常态,没有气得跳脚,反而神思复杂地看着他。   路遥察觉到她的不对劲,又看了她一眼,问:“怎么了?”   这一眼,简单便捉到了他眼中的血丝。她回过头,看着前路,感受到身旁那人清浅的呼吸,一点点、一点点将自己绕了进去……   去的是一家私人医院,态度好得没话说。简单跟在路遥身后,看着这样一个翩翩公子,替自己忙前忙后,心里更是乱成了麻。她想,这是承了他多大的情啊,还还得清吗?   检查完,路遥拿了药,两人正要往停车场去,简单止住脚步,说:“那个,我自己打车回就行了,你去忙吧。”   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日,所谓的跨年狂欢,刚刚那么点时间,路遥估计就接到十几通电话。有些,他当着她面接了,有一两个,他却特意走到外面才接起来。看着他离开的背影,简单自然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。   她想了想,又说:“今天真是麻烦你了,不好意思,多谢啊。等伤好后,我再请你吃饭。”她挠头笑了笑。这一笑,牵扯到了脸上的瘀伤,应该很疼的,但她却觉得还好。   路遥明显感觉到她的异样,他连忙解释说:“我今天没什么要忙的,那些我都推了。快走吧,外头挺冷的。”   简单摆手,连说不用,很是固执。   两人对峙站了会,路遥彻底没了脾气,他说:“我送了你就走,可以吗?”简单嗫嚅着还想说什么,路遥伸手便将她扯了过来。两人拉拉扯扯好一会儿,她终于妥协了。   一路无话,气压极低。   到了楼下,车还没停稳,简单道了声再见,匆忙要下车,却被路遥扣在了手腕。   他说:“你生气了?”   “没”,简单摇头:“就是不想打扰你,也不想耽搁你时间。总是麻烦你,挺过意不去的。”想了想,她又低头说:“还有挺多人等着你去呢……”   路遥笑了。   “你自己别乱猜,也别乱给我扣花心的帽子。现在啊,我就等着在你这儿转正呢。简单,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,不行吗?”   他声音沙沙的,像把柔软的小刷子,一点点撩动人的心,配上他的那副好皮相,能蛊惑多少女人的心?   简单想到这儿,又有些无端端烦闷。她手腕一甩,挣脱开那人,面无表情地说:“不用了,我男朋友晚上来,你留下来不合适。”   路遥一愣,讪讪收回手。他“哦”了一声,又说:“那你注意身体。还有,你的事准备怎么办?和简伯伯说了吗?要不要我——”   简单皱眉,满肚子的不高兴。她急忙打断他的话:“我自己的事,自己会处理。麻烦别扯到他身上,也不用你费心。”咄咄逼人,态度强硬。   路遥被她一呛,倒不知该说什么好。他看着简单气鼓鼓地下了车,连头都没回地这么走了,心里一酸,面上只剩苦笑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☆、第 21 章 作者有话要说:  致看过原文的亲:   之前小修了些,从这章开始,后面会大修。给各位添堵了,抱歉!怪我当时郁闷之下脑热开文,也没理顺几个人的纠葛,结果在我看来,有点写崩了,特别别扭。以后我会尽力避免,这是一个惨痛的教训。再次抱歉!   回到跨年那一夜,删掉后面的零零总总,咱们继续^_^   简单回屋后,闷头睡了一觉。   迷迷糊糊地,她总觉得客厅里有人。简单反复起来好几次,每一回,都是空荡无人。可下一次,她还是会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,往沙发那边看去。好像看着看着,他就会出现了一样。   等再次醒来,已经彻底天黑,冬日的夜晚,总是来得特别早。   简单很饿,冰箱里只有杨舒早上送来的那个餐盒,里面是十几个馄炖。看上一眼,就知道是他自己的手艺。   她热了热,狼吞虎咽吃完,才给杨舒打电话道谢。那边很吵,简单好奇,于是问他在哪儿呢。   杨舒说:“刚交接班,几个同事准备去吃饭。”说话的当口,好几个人在喊“快点快点”,男男女女都有,他回“你们先走,我打个电话就来”。   简单一听,忙让他快去,别饿着了。   杨舒却问:“你身体怎么样,去过医院了吗?”简单一一说了,他这才放下心来。一想到早上那个男人,他又问:“你那个朋友呢?你们晚上什么安排?”   简单正好坐在餐桌旁,还是早上那个位置,她的目光穿过熙攘的榆叶梅,落在客厅那张空的沙发上。忽然间,她觉得这屋子里未免太过冷清了一些。简单不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,可这一刻,她真的有些害怕。   呵呵尴尬笑了两声,她说:“他早就走了,晚上啊,我再休息会儿。今天老大听说我工伤,难得放了两天假……”简单絮絮叨叨,自顾说了一大堆,才反应过来,她赶忙说:“哎,时间不早了,你赶紧去吧。”   杨舒“嗯”了一声,说:“那你先好好休息。”   简单正要挂电话,又听他嚷了句:“替我问候小溪姐,祝她新年好。”只这一句,她原本不错的心情,瞬间落到谷底。简单也不知该回什么,随便哼哼了两句,赶紧挂掉电话。她从未逃得如此狼狈。   简单无事可做,她盘腿窝在沙发里,上网打发时间,顺便看看自己那件事的后续。网上并没有大肆出现明星怒斥狗仔的新闻,零星一两条,也没激起多大的水花。若是放在以前,经过舆论的发酵,她肯定要被大众批得狗血淋头。   动动脚趾都能猜到,这是有人帮她压了下来,却不知道是谁……简单叹气,无论是谁,她都不想欠这份情。   突然间,门铃大躁,简单一时惊住。夜幕已深,却不知何人会来。   铃声持续作响,简单忽然开始忐忑。她走到玄关处,看了一眼可视门铃,心底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。在吵闹刺耳的铃声中,简单怔怔立着,过了好半晌,她才开门,问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门口的路遥还是早上的那副模样,他双手插在衣兜里,笑着反问她:“我不能来么?”   “你那位传说中的男朋友在?”他踮着脚往里面看了看,试探着问。   简单白了他一眼。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,就知道往她伤口上撒盐!她也不搭理他,只是往回走。   齐耳短发一扫一扫,掠过她白皙的脖子,惹得路遥心里痒痒的。他笑呵呵地跟了进来,还不忘随手关上门。   “你怎么来了?”简单去厨房烧热水,又问了一遍。她胃不大好,一直固执地喜欢喝热水,就是夏天,也是凉白开。   路遥进来随意看了看,没有那个男人的一丁点痕迹,他郁卒了许久的心情,终于有了点阳光和明媚。简单白天那句话的杀伤力实在太大,以至于他一整天失魂落魄,光想着她和那位了。   走到厨房,路遥倚在门框边,正好能看到简单的背影。她的身形瘦削纤细,就像冬日里的一束蓬勃秧苗,看似柔弱不堪,却又生机勃勃。   他问:“简单,那位交警同志,他是你的男朋友吗?”   简单忿然回头,目光冷得又能在他身上戳两个窟窿。   路遥还是笑:“他不要你,我要你呗!”颇有些恬不知耻的意思。   他白天刚受打击,晚上就卷土重来,脸皮不可谓不厚。简单瞠目结舌,又有些佩服。   路遥慢慢踱步上前。   男人高大的身影落下了,简单不自在地往后避了避。没想到,后面就是厨房操作台,她的背抵在上头,动弹不得。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,她心里头提着一口气,不由得害怕起来。   “你别动!”简单再也憋不住,连忙大喝一声。   那人停住步子,正好距离她还有几步之遥。他的脸上有些仓惶,又有些赧然。路遥垂头丧气:“我就这么令你害怕?”   顿了顿,他又问:“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?”声音挺低的,不像是在问简单,更像是在喃喃自语,很是挫败。   正好热水烧开了,发出呜呜声。简单立刻转过身去,她轻轻吁了一口气,手上忙着给他倒开水,头也没回地答了句:“想见你的人多了,不差我一个。”   路遥张了张口,默默地闭上了嘴,他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,都是个错。   简单举着个大玻璃杯,里头倒着滚烫的白开水,递给了他,又随口叮嘱道:“小心烫。”   路遥接过来,握住手心里,确实很烫。烫的他心头一并热起来,烫的他眼里只剩下她。   两个人一左一右靠着沙发坐下来,电视里放着热闹的跨年晚会,却将这不大的屋里衬托得更加冷清。   不尴不尬地坐了一会,简单终于问:“你什么时候走啊?”   路遥偷偷瞥了她一眼,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,说:“你病了,我要留下来照顾你啊。”回答的理所当然、理直气壮。他放下杯子,四处看了看,又提议说:“我睡沙发吧,你这儿反正有暖气,不会冻着。”   简单目瞪口呆,着实甘拜下风。   再转念一想,她竟被他这个样子逗乐了。她叹气,问道:“路遥,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?”   路遥抄手,瞥向一旁,哼道:“别企图让我说出来,我还不知道这话的后头一句吗?”   简单呆呆愣了会,直接捧腹大笑起来。她以前觉得路遥像是个爱抢糖果的小朋友,现在觉得他就是个幼稚的小孩。真是幼稚!   “别笑了”,路遥伸手敲了敲她的脑门。简单捂着脑门,恨恨瞧他。可他的眼睛里,眸光潋滟如波,简单一时滞住,不论笑意,或是愤懑,都收敛了几分。   “简单,其实,我总觉得在你面前,感觉挺自在,挺……温暖的。”声音闷闷地,不负往日的意气奋发。   他用了温暖这个词,这是属于家的词汇,在简单听来,已经很严重了。这句话,比他说过的任何的情话,都来得有力,直击某个人的心脏。      ☆、第 22 章   这样一个夜晚,注定是热闹的。   零点的时候,砰砰砰焰火准时绽放。透过卧室的大落地窗,江面上升起的绚烂美景一览无余,大朵大朵落在眼前,配合着后面华丽流淌的灯影,就像置身在一个五光十色的美梦中,令人怎么都看不够。   简单和路遥席地而坐,身下是细密柔软的羊绒地毯,外面是夺目的奢华大戏,一切美好的都不像是真的。   直到大戏完美落幕,黑暗重新降临,路遥才忍不住赞道:“你这儿观景位置不错啊。”   简单刚刚被点燃的少女情怀又落了下去,睨了他一眼,不满催促道:“你什么时候走啊?”她承认自己被他先前的那番话戳中了心脏,可不代表着就要接受这个男人。   路遥惊诧:“我走了,谁来照顾你啊?”   简单一脸嫌弃,意思不言而喻。   路遥只好又找到另外一个借口:“我没开车。”   “可以打车。”简单回的也快。   “……”一排乌鸦嘎嘎飞过,路遥觉得这个借口真的好烂,丢脸至极!   简单送他到玄关,已经准备关门了,路遥不死心地挡着门,央求说:“你送送我呗。”他的眼睛亮亮的,就像是先前那一团团美丽的烟火,简单心软了。她拿好衣服和钥匙,偏偏鸭子嘴硬:“要我这个病人送,真没风度!”   结果这一送,两个人在冬日凛冽的寒风中瑟瑟站了大半个小时。经过的出租无一例外都是爆满,偶尔来了一辆空车,还是人挤人地抢着上。这个时候,路遥也不争,他只是无辜地看着简单,简单愤愤:“你怎么不去啊?”   路遥双手插在衣兜里,一笑就呼出一大团的白气,“你不是嫌弃我没风度吗?我现在让给别人,你又嫌弃我?”   简单吐血,“你那些狐朋狗友呢?”她又问。   在她的监督之下,路遥不甘心地掏出了电话。手机早就被他调成了静音,此时一闪一闪的,正好有一个来电,他扫了一眼便迅速摁掉了。简单自然捉到这个小细节,她双手抱胸,昂着头嗤道:“怎么不接啊?你就是做贼心虚!”   路遥屈指点了点她的脑门,接着她的话茬说:“是,我心虚。”他说着拨了一个电话,那边嘟嘟嘟的响,就是没人接,路遥暗自窃喜:“你瞧,我……”   简单气极,背过身不理他,自顾往回走。   路遥喜滋滋地跟了过去,没想到简单去的是楼下的小车库,里面停着她的那台重型机车。这辆车本来停在了简单出事的现场附近,还是杨舒拜托同事替她弄过来的。路遥瞬间明白了简单的意思,他连忙拦道:“不行,你还受伤着呢,怎么能瞎折腾?”   简单摸出两个头盔,一个递给路遥,一个往头上扣去,“我没瞎折腾啊,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在面前乱折腾。”她利索地戴好头盔,一脚跨了上去,简单抬头问:“你会骑吗?”   路遥摇头。   简单叹气,又催他:“那你动作快点,我送你回去。”她声音听上去嗡嗡的,像是闷在了一个罐子里。   路遥蔫蔫地戴上头盔,坐到了简单后面……这模样,实在有些奇怪!他觉得自己像是个无能的小白脸,再想到上回偶遇那位交警同志带她的画面,路遥心里更加愤愤,可过了一会儿,他就觉得还不赖了。   等红绿灯的时候,简单狠狠拍下环在自己腰间的一双手,路遥抗议:“我坐不稳啊。”简单没辙,只好由着他拥着。这种感觉怪怪的,她不习惯这样的亲昵,所以手上油门松了一松,速度越发快了。眼前景物飞速往后退去,那人搂得也越发重,她有些喘不过气来。   路遥不舍得简单大半夜的送他回家,他说了一个地名,离简单住的地方不算远,那是他在城中的某一处公寓,知道的人也多。简单将他送到公寓的街对面,就让他下来了。   路遥抱着头盔不准备还她,简单气急,路遥笑眯眯道:“以后不许你载别人,或者别人载你,只能载我!”他趾高气扬地,像只好斗的公鸡。简单气不过之下居然笑了,她越发觉得这人其实幼稚的一塌糊涂。   “你要留着就留吧,反正我不止这一个……”她的话没说完,路遥就变了脸色,简单心里偷笑。松了松油门的手把,正准备走了,那人又扯住她的衣袖,简单不解,偏过头看他。路遥笑着关切道:“路上小心,到家了知会一声,明天一早我再去看你,给你带早饭。”说着,他又脱下外套,一股脑罩到她的身上,“穿着,别冻着了。”这话倒是跟命令似的,不容置喙。   属于这个男人的特有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,宛如一股冬日的甘冽清泉,简单避之不及,只能撞个满怀,有一瞬间懵了。呆呆地“哦”了一声,她木讷地伸手去套他的衣服,手上握着的油门便渐渐退了下去。   轰鸣消失之中,停在旁边的一辆车上下来一个人,轻轻柔柔地唤了一声“路遥”。   两人皆愣住了。   简单扭头望过去,就见一人款款而来,穿着一袭白色长裙,步步摇曳生姿,像极了一株移动的白莲花。   哪怕这人戴了一副硕大的墨镜,作为一名合格的娱记,这张脸简单再熟悉不过。只这一眼,她的胃中泛起一种生理性的恶心,有种想吐的冲动。简单不愿再看,她淡淡撇开眼,三两下将那人外套脱下来,又不解气地直接掼到地上。抢回他握在手中的头盔,简单右手油门加满,轰得一声,如箭一样冲了出去。   她才不要和这种恶心的男人搭上关系,什么很温暖,什么很自在,不过是一堆哄人的话,也只有她,才会信这个无耻的种马男!   这一切快得令路遥瞠目结舌。   他来不及反应别的,下意识地往前追了几步,前面那辆车速度越来越快,没几秒钟就彻底远了,剩下一个模糊的黑影。   符菱静静在旁边站着,看着这一幕,只觉得稀奇,她还从未见过这人这么狼狈。她从路遥的那些朋友处旁敲侧击,知道他铁了心要追一个女孩,哪怕是狠狠踢到了铁板,可具体是什么样的女孩,王雁泽就不愿多说了。难道就是刚刚给路遥甩脸子的这位?  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那件外套,递给路遥,狐疑道:“怎么,我来得不凑巧?”   “是。”路遥也不接,视线越过她,径直往回去,丝毫不留往日的情面。   冷冰冰的一个字,符菱脸色白了白,她勉强维持着笑意,潇洒道:“嗯,我不过就是想亲耳听你说一句。好啦,我现在能心满意足地走了。”   前些天路遥给她打过电话,符菱当时在拍戏,是助理接的。在电话里,他单方面结束了两人之间的关系。其实符菱出道到现在两年的时间,他们断断续续在一起,各取所需,谈不上好,却也不坏,如果不是遇见了简单,路遥根本不会想要主动改变什么。   他很认真地考虑过,自己要和简单在一起,必须要断绝她最最痛恨的所谓混乱的私生活。而其实他的私生活,就只有符菱一个人需要交代。路遥原本以为电话中已经说明白了,何况他出手一向大方,根本没想到这人会继续纠缠,她今天打了数十次电话,甚至来他们共处过的公寓楼下等……有些事情他不说不代表不知道,不代表永远被蒙在鼓里,为什么不能好聚好散呢?   路遥回公寓取了车,重新去找简单。摁门铃没有人应,打电话没有人接,他侧耳静听,她的屋里安静极了,就像没有人存在。他害怕,撞开了门,里面其实只是一个黑洞……   到这一刻,路遥才真的慌了。他咬咬牙,找到了杨舒的电话。自从对这位交警产生了警惕,路遥就托人将杨舒查了个遍,顺手就存下他的号码。   那边响了很久才有人接起来,路遥开门见山三两句介绍完自己,又直接问道:“简单在你那儿吗?”很符合他一贯的形势作风。   杨舒愣了愣,他悄悄放下杯子,趿着拖鞋回了客厅,这才回道:“她不住。”看着蜷在阳台上拨弄番茄秧苗的那个人,杨舒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,但他知道,简单因为这个人失魂落魄的,伤心了。   这个夜晚,注定是不一样的。   路遥挂了电话,仍旧开车去了他曾经跟踪过的杨舒住的那个小区,然后在那栋楼下见到了简单的车。那一刻,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……   杨舒走回到阳台,窝在另外一张藤椅上,朝前朝后慢慢摇着。椅子吱呀吱呀发出很老旧的声音,杨舒问道:“简单,你喜欢那个小子?”   说这话的时候,他的心底流淌过一道浅浅的异样,撩拨着他的心尖,有一点点酸痛与苦涩。   其实,第一次见到路遥,杨舒就非常清楚地察觉到这个男人的侵略性,可他居然什么都没有做,就这么放任自流,就这么让简单掉了下去,也不知他是太过信任自己,还是信任简单。也许在内心深处,他有一个连自己都跨不过去的坎,甚至,他都比不上简单的勇气,至少她曾经对他说过“杨舒,我一直挺喜欢你的”,而他能做的,就是在教学楼下仰望着她,然后默默骑车走了。   这种酸楚的异样,这道无形的坎,是从少年时期就伴随着他的一种情感,此刻,他的这句话更像是一个分离的仪式,杨舒无比清晰地知道,他的简单长大了,她不再是那个会哭闹的小丫头,不再是那个一哭就爱吃番茄的小女孩,她有了想要操心的事,她有了希望依靠的人……   屋内安静极了。   简单怔怔看着外头的黑夜,没头没脑地反问他:“杨舒,你还喜欢姐姐吗?”   杨舒抿着唇笑了笑,也没有回答。   简单在杨舒家睡了一夜。辗转反侧之间,她忽然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一点东西,可明白之后,她愈发觉得可悲。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一个肤浅的人!   这个夜晚,注定是不能成眠的。   清晨,简单很早就醒了,没想到杨舒起得更早。他早就做好一桌早饭,简单看着直嚷嚷饿。两人吃完之后一齐下楼,杨舒上班,简单回家。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了,还只当是寻常的小夫妻。   嬉笑之间,杨舒骑车带着简单直接出了小区。油门的轰鸣不小,让人不想听见都难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居然隔了将近一个月才更新,无颜见江东父老啊!!!抱歉,我忏悔!   ☆、第 23 章   简单被梦魇缠住了。   梦里的场景千变万化,可到最后,无一例外,都会定格在同一个场景里。   那是冬日的清晨,浓雾还未完全散开,被风一吹,淡到只余薄薄的一层。路遥穿着挺括修身的呢子大衣,如同以往那样,一手揣在衣兜里,另一只手夹着烟。烟燃到了一半,穿过薄雾,发出星星点点的微光。   与离开杨舒家时见到的画面一模一样!   他就这么孤孤单单地立在那儿,盯着她,神色不明,或许是吃惊,或许是凄凉,或许是其他。   她却只扭头匆匆望了一眼,便收回了目光。   一眼的时间,很短,也许只有滴答一秒。可这一秒,却似乎进入到了一个时光机,一个上帝刻意放慢脚步的时光机。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,每一个细微动作,像是被记录在古早的电影胶片上。一幕接着一幕,在脑海中反反复复,循环放映。   简单从未觉得自己的记忆如此清晰过,就连路遥手里那支烟的长度,竟然通通记得。   那点红色光芒,直接在某个人的心上烫了个疤,很痛。   真是要人命!   呼吸渐渐沉重,隐约喘不过气的时候,简单终于睁开眼,逃离了那个梦魇。   这一瞬间,外面繁华的光影从落地窗透了进来,迤逦而奢靡,她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。望着那片斑驳陆离的光幕,视线穿过重重繁华,挥之不去的,始终是那个迫人的影子,再多盯上几秒,就能看见他的笑容——唇角轻轻勾起,像可口的秋菱。   简单觉得自己疯了。   趿着拖鞋走到厨房,倒了一杯热水,紧紧握在手心里,她才浑噩地回过一点意识。   从杨舒那儿回来之后,她倒头睡了好几天,现在夜深人静,整个人反而越发清醒。   简单并没有再继续去约会周公,她盘腿窝在沙发上。沙发很软,让人陷得极深,简单窝在里面,惬意地眯起眼睛,不想再动弹。   电视里在播一个苦情韩剧,正演到男女主角生离死别的重要一刻。这个片段,属于韩剧的惯常套路,柔和360°无死角打光,诉说衷肠的主角,适时响起催人落泪的配乐……哪怕知道这一切是假的,简单依旧如愿哭了。哭得稀里哗啦,哭得形象全无,哭得满地都是揪成一团一团的面纸。   或者,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大哭一场罢了。至于为什么哭,她不明白,也不想弄明白。   如果每件事情都要求个答案,岂不是很累?   简单难得想做一回鸵鸟。   第二天清早,利落地收拾行李,简单迅速逃离了这座城市,重新投入工作。这个世界已经疯狂,而她再留下来,只会跟着一起癫狂。   简单的伤本来就没什么大碍,只不过脸上被磕到了,青一块紫一块的,有些吓人。现在是冬天,带着帽子裹着围巾,别人也不大能够瞧得出来。   去的地方其实不远,就几百公里外的影视城。过完元旦,好几部大戏同时开锣,这儿很是热闹。有男女主角互传绯闻的,有剧组请超级大咖却故作保密的,还有什么打架伤人抢地盘斗心机的,或者男演员赤~裸裸咸猪手的……所以,简单去碰碰运气,看看能不能挖到什么新料。   每天早出晚归,累成了狗。   简单却觉得还好,如果不忙碌些什么,她不保证会发什么疯。   有的时候,一个人坐在路边喝咖啡提神,怔怔握着电话,她时常会产生一种冲动,那就是拨过去恶狠狠质骂他一通,问他凭什么撩拨了自己,又这样……对她!   但是,看着手边异常安静的电话,简单终退却了。   最最气愤的时候,她确实将路遥的电话号码全部拉黑了,可也不过维持了三四天,她又灰溜溜地十分没出息地再拉了回来。这些日子,只要电话有动静,她就兴匆匆翻出来。可那些电话短信,不是烦死人的诈骗小广告,就是老那汪洋远程催促工作。   这样的次数多了,简单就不敢再奢望了。   “路遥肯定又回温柔乡了!”简单愤愤这么想的时候,心里苦涩成一汪墨色的大海。她是一个溺水的人,却没有人来救她……   等好容易振奋了一点精神,兜兜转转的,她没料到竟然再次遇见了符菱。   从那一夜偶遇之后,简单从来没有想过会和符菱还有其他什么交集,甚至在跑新闻的时候,都不自觉地避开。符菱在这儿拍戏的事情,简单是知道的,可影视城就这么大的地方,再怎么躲,还是有漏网之鱼。   撞到的那一天,说来也巧,简单流窜了好几个地方,最后,一不留神就乱入到符菱剧组所在地。   符菱刚刚拍完一条戏,正坐在旁边休息。看到不远处探头探脑的简单时,起初以为是什么探班的小粉丝,她脸色稍霁。可再盯着看了几眼,符菱愣住,她倏地起身,居然主动上前,打了个招呼,“嗨,你是……”   一边端茶递水的小助理,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。这一幕实在超出认知,他不禁瞪大眼打量起来。   简单心里发慌,下意识地拉高围巾,挡去大半张脸,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。   狭路相逢,她已经输了。   只当是自己狗仔身份被发现,简单准备随便胡诌个理由,冒充是她的粉丝时,符菱歪着脑袋,冥思苦想出了结果:“你就是跨年夜里给路遥甩脸色的那位潇洒小姐?”   不愧是演员,这么长的一句话,居然都不带喘气的。   简单听了,却是深深吸了一大口气,心里又是一惊!   她不知道符菱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,可她不能逃,只好被迫直视眼前这个美丽明艳的女人。   符菱的目光清澈,坦荡极了,倒衬得简单有些忸怩。   迎着上下端详的目光,简单上前打了招呼,“符小姐,你好。”说完,又三言两语介绍了自己。   “原来——你是娱记啊?”符菱咯咯笑,带着甜美小女人的清纯之意。   简单看在眼里,心里闷闷的,好像再次沉溺进那汪墨色的深海。她抓不到任何的依靠,只能放任自己浮沉。某些暧昧又令人眼红心跳的画面,被无情的巨浪高高举起,送到她跟前,再一个浪头,将那些不堪打得支离破碎。密密麻麻的碎片,随着浪涌,冲进她的心里,钻进她的四肢,然后,再拼凑出所有的完整,扔到她的脸上。   这样想着,哪怕仅仅是回忆,她便又难受了,难受的只能低低垂下了眼,掩去黯然一片,再次做个鸵鸟。   寒暄了几句业内新闻,简单正计划抽身,就听符菱压低声问:“晚上能请你一起宵夜吗?”   简单猛地被吓了一跳,只见符菱轻嘘,指着后面的小助理,悄悄说道:“你知道他们的……”   望着这个楚楚可怜的女人,简单也不知搭错哪根筋,点点头,居然同意了,下一个瞬间,又后悔不迭——简单知道,自己根本不想见到她!   夜深了,符菱收工,主动打电话给简单。宵夜是这边最寻常的消遣,无论大牌小咖影星拍完戏后,都会出来大吃一顿,权当排遣压力。符菱没有带助理,而是一人偷偷跑出来,见到简单时,极其顺手地挽着她的胳膊,又是那种甜美的笑容。   简单亦不能再冷着脸,连忙微笑回应。   私密的包厢里,两人点了许多东西,符菱又固执地要了酒。美酒伴美食,两人叽叽喳喳地聊起八卦,氛围逐渐变好。   这一刻,平和极了,让简单突然有种熟悉的错觉,就像大学里约着一起出去玩的闺蜜。她心里宽慰许多,就觉得饿了。为了宵夜这个约定,她抑郁了一天,没吃饭,现在便放开肚子。   结果,反倒是符菱没怎么动筷子,不过喝了几杯酒,她就刹不住话匣子,简单怎么都劝不住她,只能任由她如此。说着说着,符菱哭了,梨花带雨,我见犹怜。   简单措手不及。   符菱讲了很多,断断续续的,都是和路遥之间的故事。他们是如何认识的,又是怎么开始交往的,简直就是一本活色活香的小言。如果被人有心记录下来,绝对是极佳的八卦佐餐。可作为八卦记者的简单,她平时再敬业,此时此刻却没这个心情!   她一开始是边吃边听,后来索性放下筷子,静静听着,偶尔穿插几个字安慰一下,到了最后,只能木讷地递上了一张纸巾,“别哭了。”   符菱似乎已经醉了,她红着眼,目光渐渐放空,连口齿都不再清楚。听了这句话,她突然抓住简单的手,又默默流下两行清泪,“为什么啊?”她的声音低低糯糯的,让人心生爱怜与同情。   此时的情形,如同所有可怜无辜的小白女主,被一个恶毒女配给抢了男主,哭诉无门,只能放下尊严,哀求挽回!   简单怔住了。   对面那人彻底神志不清,嘴里喃喃地只剩那个人的名字。简单挣开她的手,用她的手机给助理拨电话,等送走符菱,才一个人慢慢往回走。   三九寒冬的凌晨,室外已经低于零度了,有些小水洼里都结了很薄的碎冰。简单裹紧围巾,双手揣在衣兜里,步子却不疾不徐。   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——是一直安静的电话,简单慢慢握在手中,心里踌躇起来。   打,还是不打呢?她需要一个理由。   眼前有个绝佳的理由,用,还是不用呢?她需要一点勇气。   人在面对恐惧的时候,总有些懦弱,简单亦是,而先前的酒精恰如其分,就是她现在无端勇气的来源。   她咬咬牙,终于将电话拿出来。   电话那头是漫长的嘟嘟声,电话这头是如雷的砰砰心跳。   仰面望着天边孤寂闪烁的星子,耳边传来熟悉的男人呢喃,声音喑哑低沉,又含着他特有的刚刚睡醒时的慵懒,带着些孩子气,轻轻撩动着夜色。她的心陡然又是一跳。   “简单?”   只这一句,她便觉得委屈的不得了。   简单抽了抽鼻子,咄咄逼人道:“路遥,你这个花心大萝卜,居然还安稳地睡得着,掉哪个温柔乡去了?你女朋友都找到我这儿来诉苦了,要不要这么没有风度,要不要这么龌龊?”最后两个字,她已经是咬牙切齿了。   路遥听了,只是笑,“简单,我睡不着。”他的声音闷闷地,顿了顿,又轻轻感慨道:“你不生气了?”尾音虽然挑了上去,却依旧哑的厉害。   简单愤愤:“这不是重点,重点是……”   等她巴拉巴拉重复了一逼,路遥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宠溺极了,鼻音极重,他仍是笑:“我的姑奶奶,又是谁惹你生气了?”这么多天,他好像就现在笑得最为身心舒畅,浑身舒坦,萎靡与乏力一下子消去许多。   他的笑声传来,在这样寂静的夜里,格外好听。   简单近乎贪婪地听着。直到这个时候,她才发现,自己真得想他,可又真得恨他!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又舔着脸来更新了。。。很久没写现代文,找不到感觉,抱歉!   ☆、第 24 章   “我的姑奶奶,又是谁惹你生气了?”   路遥笑着说完,没有再开口。留给简单的,是一段很长很长的空白,还有他轻轻浅浅的呼吸。这个迤逦暧昧的声音,在这样的深夜里,透过电波递到耳边,格外灼人,简单瞬间脸红了——这是一种她抗拒不了的吸引,比之坚持了那么多年的无望暗恋,现在这个时刻,更加令人怦然心动。  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来回溜达,她最后立在路边的一棵梧桐树下。树下有一洼水,水上浮着层薄冰,脚尖轻轻点了点,那冰便不堪一击的碎了,裂成好几片,就像她此时彷徨不安的心,看不清方向,辨不清去路。   简单忽然有点痛恨自己根深蒂固的那种纠结了。   她叹气:“没人惹我生气,是我自己发神经……”说话的时候,她堪堪仰起头,面前的梧桐枝桠突兀,纵横交错之间,一轮银月挂在天际,几颗孤星相伴左右,北风偶尔卷起几片枯叶。一切看着都是那么的萧索和可悲,心底悲凉丛生,简单讷讷地说:“对不起,这么晚了,打扰你的休息,实在抱歉。”   匆匆说完,就要摁掉,那边连忙问:“你在哪儿呢?”他的声音不高,甚至喑哑的厉害,却不知为何会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志在必得,能够让人着魔,令人不容忽视,亦偶然会有一丝心甘情愿臣服的错觉。   简单忘了动作,只傻傻站着,像个呆头鹅。   “你在哪儿呢?”路遥又问了一遍。这一回,没有方才那般锐利与沉稳,而是多了几分诱哄的心思,酥酥麻麻的,落在人耳中,更像是一句浅浅的呢喃。   顿住几秒,他又低低说道:“简单,我想见你。”   实在是能够蛊惑人心,要了人命!   其实,这句话去掉一个字,才是路遥最想对简单说的话,只是他不敢。轻佻与孟浪,是简单最憎恨和忌讳的东西,路遥害怕吓着她。   想念一个人,是什么滋味?这些天,路遥是尝够了。   就连某日在牌桌上,他都能没头没脑地走神想到一句特矫情的词——“鸿雁在云鱼在水,惆怅此情难寄”。最丢脸的是,他一边摸牌,一边竟然念了出来。路遥因此被人笑惨了。有人揶揄:“哎呀呀,难得路公子诗意大发,要不要给你来个红袖添香夜读书,看你这些天够素的,修身养性啊?”旁边有人跟着瞎起哄:“那什么骑马,招红袖来着?”   弹了弹烟灰,路遥睨了他们一眼,笑道:“‘骑马倚斜桥,满楼红袖招’,没文化真可怕。”  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。   恰好有人推门而入,见到里面这样乌烟瘴气腐败不堪,跟个高级会所似的,气急了,忍不住跳脚:“喂,这里是医院,你们……”   有人应道:“得,红袖来了,咱们撤,别打扰路公子办事。”那些人见惯了风月,就爱开这样的玩笑,可进来的小护士却急得要哭,路遥将烟摁灭了,一脚踹了过去:“滚蛋,滚蛋。”众人面面相觑,赶紧麻利地收拾桌椅走人,只留下病号一人。   是的,路遥病了,属于发烧感冒头疼脑热的小毛病。   他原本打算忍一忍拉倒,可越临近春节,外面越冷清,就连工作都所剩无几。除了捣腾互联网产业外,路遥手里还有些生意,眼见就要过年了,他一向是个好老板,七七八八地,很早就开始给员工放假。   原本喧嚣繁华的都市猛然安静下来,他无所适从。无所事事之下,路遥索性住到医院来。这件事儿,他并没告诉什么人,也不知如何就传了回去。起初那边以为是什么大毛病,路遥父亲还特地打了个电话问询。结果听他这么瞎胡闹,父子俩两句不对盘,便又争执起来。绕来绕去,又回到了陈年往事上。路遥心累,所以才呼朋唤友过来打牌。   偌大的病房突然空了,路遥很不习惯。他躺在床上,反反复复,一直想着先前那句词,“鸿雁在云鱼在水,惆怅此情难寄”。末了,路遥叹气,这首《清平乐》下阕最后两句应该是“人面不知何处,绿波依旧东流”……   小的时候,家教甚严,母亲要他背诵唐诗宋词元曲,路遥最不喜这种故作伤春悲秋的靡靡之音,是以,总是随便糊弄母上大人。没想到,兜兜转转过了这么多年,他绕着地球跑了一大圈,记得最清楚的,居然是这些曾被自己嗤之以鼻的“靡靡之音”。   这样想着,路遥便越发难受。他爬起来,走到楼下的小院子里抽烟。天幕很黑,北风很大,就像前不久害他病倒的那个深沉孤寂的夜。   那个在交警同志楼下枯等的夜晚,是他活到现在为数不多的痛苦经历之一。他找不到简单的人,只能眼巴巴看着她的车,就这么干等着。有一刹那,他甚至想挨个门敲过去,将她揪出来说个清楚。可后来,下车吹着冷风,抽了不知多少的烟,看着天幕由暗黑一点点转成鱼肚白,他便慢慢说服了自己。   她不过是个小姑娘,干干净净,清清白白的,何必这么逼她?   不错,生起这个念头的时候,路遥想撒手了。他不想再让简单总是纠结,不想再看她难受。后来,无数次意欲推翻这个念头时,他便认真回忆简单最后留给自己的那个画面:她拥着另外一个人,渐行渐远——这就是她的选择。他不断安慰自己,这样很好,很好,必须得尊重她的个人意愿。路遥已经不再是曾经少不更事青春莽撞的少年,他明白,人与人终究是讲缘分的,过度的纠缠,只会令人越发生厌,再怎么强求都不会有好的结局。   如此这样想多了,他就自觉彻底麻木了。   所以,今天看到简单的来电,路遥实在觉得是个意外,他一度懦弱到不敢接,路遥心里嗤笑,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,这回真是栽了!   当听到她声音的瞬间,那种噬心入骨的思念,从心底最深处钻了出来,如同最最坚韧的藤蔓,紧紧缚住他的心,缠住他的魂。再强大的心理防线,到了这个时候,也只能决堤。   下意识地,路遥又重复了一遍,“简单,我想见你。”他的声音竟有了些不自知的颤意。   简单自然听出了异样,心尖随之掠过一道浅浅的涟漪。她仍旧呆呆仰着头望着天,睫毛轻轻眨了眨,冷风一吹,带去眼眶中的几分潮湿之意。莫名的,她心底也有了一丝期盼。可这份期盼实在少的可怜,在源自内心深处的强大的恐惧、害怕和纠结面前,可以说是没有立足之地。   讪讪地,她只能说:“你猜呢?”   路遥微笑,他心底隐约松了一口气,不似先前那般绷着,连两侧的太阳穴也不疼了。他轻轻揉了揉,笑道:“你让我猜啊……”这短短五个字,沙沙哑哑的,更像是在她耳畔呢喃,简单的脸又红了,“算了,你别猜了,早些休息吧。”   那边笑出了声:“我猜,今晚是符菱找的你?她跟你诉苦,说我是个无情无义、始乱终弃的负心汉,所以,你这个小丫头正义感爆棚,来替她打抱不平?怎么,你还想撮合我跟她啊?”一字一句,都是低低地,不疾不徐,慢慢汇合成暗夜里一段悦耳动听的旋律,缓缓流入简单的耳中,流进她的心里。   简单心尖微苦,手心里滑腻腻的,没有接茬。他又继续道:“没几天就是春节,符菱应该在赶戏,这么说……你是蹲在剧组那儿等着挖小道消息呢?够尽职的呀,你病好了么,就到处乱跑!”   全被他猜中,简单有些错愕,不知该怎么应付,那人却仍是笑,有些怒其不争地叹道:“怎么别人说一句你就信,我说破天去,你都不信?”   “你说过什么?” 简单愣住,不禁反问。   路遥顿觉受伤,他哼哼了几声,不甘心道:“你好好想想!”   想什么?简单更觉莫名其妙,话里话外不免就横了起来,咄咄逼人道:“路先生,我们第一天见面,你就亲口承认符小姐是你的女朋友,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呢!”   路遥彻底被简单打败了:“我早就跟你解释过,就算是谈恋爱,也要讲究个合则来不合则去,你真是个榆木疙瘩,更何况我和……”路遥心里一惊,后面的话,他就不再多说了,省得再刺激这位爱好打抱不平又记仇的女侠。随便打了个哈哈,他说:“我来找你,我们当面谈。”   “不要!”简单拒绝得也快,“我明天就要回去了,你别乱折腾。”   路遥才不理她的抗议,挂了电话,他翻坐起来,利落地换上衣服往外走。熟料刚踏出房门,就迎面撞见深夜查房的护士——正是某日阻止他们打牌的那位。   小护士见他衣冠楚楚的,连忙惊呼:“路,路先生,你这是要去哪儿?”   路遥不答,只偏头冲她笑。   那护士姑娘到底年轻,正是迷恋男人皮相的年纪,现在登时被他这副模样迷得五迷三道,心口如小鹿乱撞。她红着脸,低下头,迷迷糊糊地说:“早去早回。”待反应过来,只想咬舌自尽,羞愤而死。   路遥点头,临走时,他顺手拿走了走廊里一束腊梅——反正这一走廊的花都是别人送他的,权且做个人情吧。   小护士跟那日夜里一样,趴在窗户上往下看,待望见那道笔挺颀长的身影施施然穿过院子,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,视线不经意间掠过院中的长椅时,定住了。那天夜里,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散去之后,这人就是坐在这张长椅上抽烟,一支接着一支。哪怕穿着病号服,也压不住他周身的风流倜傥之意,只可惜,落寞与孤寂写在脸上,实在太明显。   夜很深很凉的时候,小护士手里攥着一条毛毯,踌躇着,想要给他送过去,劝他早点回来休息。可盯着他的背影,她想:其实,他根本不需要这些,他只不过是在以这样的方式,令自己好受一些罢了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☆、第 25 章   简单睡得迷迷糊糊,枕边电话骤响,她闭着眼摸到耳边接起来,只“喂”了一声,就又昏睡过去。等那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,又喊了几声“简单,你在听么”,她的睡意才勉强消下去些。将手机拿远些,借着屏幕的荧光,眯着眼看清时间,简单狠狠倒抽了一口气:“路遥,你怎么真的连夜来了啊?”   那边也不答,只是问:“你在哪儿呢?”   因为长期蹲点,简单住在一家民宿里,典型的四合院,条件比普通宾馆好一些自在一点,现在不是旅游旺季,价格也算便宜,更何况还有老板娘亲手做的可口饭菜,很对她胃口。简单给他指路,结果思维实在迟钝疲乏,说的混乱得一塌糊涂,什么从这个路转一下,再到那个路口转一下。   路遥听不明白,又不舍得打扰她休息,正要说算了,准备随便找个地方休息时,简单反而被他气得一怒之下爬起来:“你别动,我去找你。”说完,啪地挂了电话,急匆匆地出了门。   后来,她才意识到自己真是脑子抽筋,根本没转过弯。   等反应过来“哎,我干嘛要去,可以让他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啊”,简单已经哆哆嗦嗦地走在去接路遥的路上了,关键她还忘带手机……简单有种吐血三升的冲动,她感觉自己亏大了。   冬日的早晨来得晚,现在将将四点,四处黑黢黢的,迎面再遇到几个勾肩搭背的醉汉,简单登时清醒许多,亦警惕不少。她双手揣在兜里,心里惴惴不安,“早知道该带把伞防身了。”——简单夜里跑新闻,养成个略微奇葩的习惯,总是会带个利器在身边,以防不测,有时候是伞,有时候是针。这么胡思乱想着,她脚下步伐不自觉就快了些。   待见到前面亮着的车灯,还有倚在车旁的那个人,她才彻底长舒一口气,步子不免就慢了起来。   路遥自然已经看到慢吞吞走过来的简单,他本来是两腿交叠靠到车门边抽烟的,现在蹭的直起身,一言不发地走到街边垃圾桶前将烟摁灭了,然后迈着长腿几步走到简单跟前,动作利落极了。   看着他板着脸朝自己走来,再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,难得一副正色严肃的模样,简单心里发毛,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,她亦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。   他们一人低头,一人仰面,谁都没有先打破沉默。对视片刻,路遥终伸手将她拥进了自己怀里。   简单怔住。砰的一声,她听到似乎有颗烟花开了……   路遥愤愤道:“你真是胆儿肥!现在临近春节,治安不见得有多好,遇到坏人怎么办?”  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,他担心害怕忐忑抓狂极了。之前简单挂了电话之后,他再打过去就一直没人接,路遥吓出一身冷汗。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推移,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,可又不敢随意跑开,只觉得这一分一秒都是此生最难耐的煎熬。直到现在她平平安安地出现了,他才松下心弦。   见那人没应声,路遥只当自己话说重了,他不得不放下身段,软语劝道:“简单,这样十分危险,你懂么……”巴拉巴拉好言好语说了一堆,简单依旧没什么反应,路遥不免挫败丛生。   其实,简单只是仍沉浸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中。先前这一幕,她觉得就像是电影一样,只不过,这一次她做了女主角。   路遥穿了件毛衣,她的脸颊正好挨着,又软又暖,舒服地不得了,再仔细辨别,就能听到他的怦怦心跳声。那一声接着一声,就在耳边回荡,简单脸红了。她的手垂在身侧,一时也不知是该出于礼貌伸手环住眼前这人,还是该继续尴尬地继续垂着。   直到闻到一股悠悠清香,她才回过神。   简单吃力地从他怀里仰起头,正好对上长了青茬的英俊侧脸,她没头没脑地接了句:“路遥,你今天可真香。”   路遥哭笑不得。   这一路三百多公里,差不多三个多小时的车程,从医院拿来的梅花,躺在后座被暖气一蒸,香气四溢,三个小时下来,熏得他身上都是梅花的清香。   “你什么时候用香水了?”印象中,路遥身上一直是干干净净的,偶尔夹杂着一丝烟草味,简单又低头埋在他肩上深深一嗅,不禁打趣道:“嗯,是腊梅,你泡了梅花瓣澡?怎么跟香妃似的,想要招蜂引蝶啊?”   路遥乐了,这才放开她,屈指敲了敲她的脑门,顺着她的话笑道:“真聪明,就是为了招你。”   虽然是句玩笑话,可简单的脸更红了。她暗叹:这人真是够厚颜无耻的!   跟着他上了车,她才问起正事:“你怎么说来就来啊?也不嫌麻烦……”   这话勉强能够品出一点关心的意思,路遥不正常地亢奋了一个晚上,直到这个时候,才觉得有些累,脖子、肩膀连腰都是酸的。他没有答话,只是从后座拿出那束腊梅,递给旁边那人。简单十分不可思议:“还有送人梅花的?真是新鲜!”   “你不就喜欢这种小资情调么?”   简单偏头一想,也是。她笑呵呵接下来,望着路遥认真地说了声“谢谢”。   路遥仍是笑。他笑起来,嘴角会微微上翘,呈现出一个极为好看的弧度,俨然像是一颗诱人的秋菱,勾得人心动,想要咬一口尝尝。   他也认真地回答:“没什么,我只是很想见你。”   那人眼睛亮亮的,又深邃地像是暗夜中的大海,简单再次愣住。   其实刚才见到路遥的第一眼,她这些天的抑郁与忿然荡然无存,就光剩下心疼了。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车边,和那个清晨在杨舒楼下见到的,差不离一个模样,可现在的他明显萎顿许多,连一向光洁瘦削的下巴都冒出了胡渣……若是摸一下,会不会很扎手指?   简单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,她低头看着怀里的腊梅,心头突突乱跳。小黄花一朵又一朵,花瓣娇嫩惹人怜爱,她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:“我都说了今天要回去的……”   “我这不是来接你么?”路遥回得也快。   简单脑袋垂得更低了,恨不得埋到花丛里去。她没有接话,只偶尔出声指挥那人该怎么开。   路遥一边开车,一边时不时扫向旁边耷拉着脑袋的简单。她整个人安安静静的,不知在想什么,跟最初遇见的简直判若两人。路遥注意到她原本齐耳的短发最近长到了脖子,那些半长不短的头发扫过白皙的脖颈,不经意间,引得他心尖上痒痒的。   意识到不对劲,路遥移开眼,盯着前面,专心开车。   沿路遇到不少营业中的宾馆,简单试探道:“你先找个住的地方吧?这都一夜没休息了……”   路遥斜乜她:“我去你那儿住。”   简单差点又喷出一口血来,惊恐地盯着他:“你什么意思啊?”   “你在想什么呢?”路遥哧哧笑了。   到了地方,两人下来去找老板娘办,结果,老板娘还在酣睡——这个时间点,除了他俩和那些醉汉,就没有正常人是醒着的。   路遥说:“这地方未免也太不正规了吧……”   简单回:“小生意嘛,老板自己的房子,一共就几间房,还想怎么样啊?算了,你去隔壁吧。”隔壁不远处有个小旅馆,他们刚才开车经过,应该是离这间民宅最近的,招牌上号称50块一夜,还有各类特殊服务可供选择。   路遥瞪她:“我开了一晚上车过来,你就让我去睡……那种地方?”   “那种地方怎么啦!”无视对面那人恨不得杀人的目光,简单回道:“有市场需求才有……”   “你整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?”路遥没忍住终于伸手蹂~躏了一把她的短发,毛毛的,扫过手心,确实很痒。他心里升腾起一种满足,就像小孩子盼了好多天终于吃上了糖,亦有一种莫名的快慰。   这个动作稍有些暧昧,简单偏头躲了过去。   路遥并不尴尬,也不生气,他笑呵呵地揽过她的肩往里走,“简单,我实在太累了,先睡一觉。睡醒了,我们一起回去,顺便谈一下我们之间的事。”他说这话一点也不像求人,反倒是陈述命令的语气,自在的很。   “我们有什么事?”简单愤然挣扎。   路遥没理她。   两个人拉拉扯扯、别别扭扭地回了简单的房间,还没进门,路遥立刻不满道:“小了点。”   简单瞪他,就一个房间,他还想怎么样?以为是出来度假,还需要安排人前拥后呼、铺红地毯、跳广场舞欢迎啊?   不过房间确实小了一点,他又身高腿长的,一进来便有些缩手缩脚,再一伸手一垫脚地,就能碰到木质的天花板了。   简单替他委屈,劝道:“要不……你还是去隔壁吧?”   路遥狠狠怒视她,杀气腾腾,也不待那人送客,便在床沿坐下。   简单被他晾在那儿,有些尴尬,偷偷环视了屋内一圈,更是窘迫万分。先前接到路遥电话,简单趿个鞋就出了门,现在屋里稍微有些乱,她有些不好意思,指着床,说:“那你先休息会儿吧。”毕竟他一个晚上没睡,也够呛的。   路遥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开始解外套扣子,动作慢条斯理地,有种与生俱来的美感。   抱着腊梅,简单傻傻看了一会儿,见他冲着自己挑了挑眉,她才回过神,结结巴巴道:“我、我先出去了,你醒了给我打电话。”说着,她拿起桌上的手机,又呆呆抱着花儿往外走。路遥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,“你去哪儿?”   “我去外面院子里整理下昨天的素材,你好好休息。”简单胡诌道。   见她呆头呆脑的,路遥只觉得十分可爱:“行,那你先出去吧。”   得了他的大赦,简单这才慌里慌张跑了出去。门在身后关上的一瞬间,她大大舒了一口气。一转头,她发现自己电脑、相机都没带,这、这整理什么素材啊?简单懊恼不已,可又不想回去打扰路遥,踌躇之下,只好在院子里呆着。   天色仍旧是暗的,简单抱着一束腊梅,一个人静静坐在院子里,鼻尖沁满了芬芳,这种香甜一点点渗进心里,连瞌睡都消下去许多。   也不知过去多久,后面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,简单茫茫然回过头。那个人倚在门边,冲着她笑。路遥应该洗了个澡,短发湿漉漉的,衬得那张脸青葱朝气许多,他招招手,说:“回来,外面阴冷地很。”   简单不动,路遥笑着走过来,说:“你回屋睡吧,我出去了。”   “你去哪儿?”简单愣愣起身。   路遥笑道:“我去附近找个地方睡觉。你醒了给我打电话,我来接你。”   他经过身旁的时候,简单闻到这人身上的味道,沐浴露的清爽之间,混杂着先前的梅花幽香,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清冽烟草味,其实……挺诱人的。   哪怕回了房重新躺在床上,那股属于他的味道,还在鼻尖萦绕,挥之不散。简单睡不着,辗转反侧之间,只觉得茫然一片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☆、第 26 章   说不感动,那是假的。   简单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,这是第一次有个男人这样对她——只为了见上一眼,就千里迢迢连夜奔波。如果是其他家室清白的男人,简单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,可这个人偏偏是路遥,她曾经亲眼见过他和旁人……她的内心再强大,也过不了这个坎,更何况,简单根本就不是个内心强大之人,她有自己纠结和恐惧的源头——那就是男人的背叛。   从根源上来说,她无法相信路遥。   哪怕他说的话、做的事再令人心动,哪怕他的怀抱、身上的味道再令人眷恋,她都一概归咎于这人十分擅长取悦女人。她一直置身事外、冷眼旁观,害怕沦陷下去,会丢盔弃甲,会被这人玩弄于股掌……可事实上,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沉沦了。   真是纠结的想死!   简单抓狂又忿然。每次遇到难题,她只能想到两个人,一个是简溪,一个是杨舒。这一回,鉴于是难以启齿的情感问题,她决定给那位知心姐姐打电话。   天刚微微亮,简溪被吵醒了,自然没什么好气,劈头盖脸训了她一通。直到听见简单支支吾吾地,她才恍然大悟:这个年纪的小女生能有什么烦恼,无非是爱情罢了。   “简单,你是不是遇到什么感情问题需要咨询老姐我啊?”   对于姐姐这样直截了当的发问,简单暗暗舒了一口气,至少自己不用拐弯抹角想该如何开口。她正要一鼓作气将自己和路遥的事说出来,就听那边伸了个懒腰,之后分贝也高了不少:“你和小杨怎么了,他欺负你啊?我去揍他!”   只这一句话,简单便泄了气。   这也难怪,从小到大,她和杨舒一块儿长大,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,两家人早就将他们看成是一对。其实,几个月前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,只是没想到,人的感情会不知不觉地改变……   蹦出这个念头的时候,简单被自己吓了一跳。   人的感情真的会变么?   还是,只是为移情别恋找个光明正大的搪塞借口?   这么胡思乱想着,简单心情越发低落。她三言两语说了,没提路遥的名字,简单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与路家牵扯上关系。   简溪听完自家小妹的恋爱烦恼,笑道:“其实这事儿一点都不复杂,就跟你名字一样简单。”   “怎么个简单法?”简单挠头,很是茫然。   简溪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,自己这个妹妹就是个恋爱白痴,连怎么去喜欢一个人都不明白,简直蠢得无药可救,真不知道谁还有耐心教她!   “感情的事啊,如果拿得起放得下,那一点都不难;如果唧唧歪歪,拖泥带水,就会变得十分麻烦和棘手……”简溪话里话外不无感慨,很是老道,末了,她又十分遗憾,“小杨多好的孩子,知根知底,青梅竹马,和你是最配了,爸妈和我都不会看走眼。现在那个谁,靠谱吗?什么时候带回来瞧瞧,我们替你把把关啊?”   简单心想:连心里的那道坎都过不去,这都没影的事呢,怎么带回来啊?如果带回家,估计能把人给吓出毛病来!   她哼哼唧唧一直不答,简溪索性问道:“你和小杨到底怎么了?之前不是挺好的吗?”   这句话无异是一颗水滴,落入心湖,泛起阵阵涟漪。简单也很想知道,自己与杨舒,到底怎么了。那天早上分别之后,一连多日,他们都没有联系对方。起初,简单只是以为杨舒工作忙,后来等想要联络时,她才觉得真是生疏了,就像是渐行渐远的两个人。他们本不该是这样的啊……   简单垂下眼,正好看到倚在床畔的那束腊梅,伸手轻轻碰了碰,花瓣又嫩又软,就像她此刻柔软的心。指尖放在鼻下,轻轻一嗅,上面还缠绕着那道极雅的香味。香气扑鼻之间,简单便想到那个风尘仆仆的身影,心里一暖。   “姐,总觉得我和杨舒是错过了……”   错过两个字,其实是世间最残酷的。不是无缘,而是没有握住缘分。   简溪有些恨其不争:“算了算了,随你吧。姐还是那句话,感情的事,想那么多有什么用?只要不违背法律和道德,努力尝试总比无故错过强吧?不然,你不觉得可惜么?当然,还有个评判标准,那便是当你七老八十再回忆这段过往的时候,你如果觉得当初放弃可惜,那现在就不要放弃,如果觉得如同鸡肋,那干脆扔了拉倒!姐问你,他是鸡肋吗?”   简溪总是这般潇洒,她的这几句话,被简单奉为至理名言翻来覆去地想。可想破了头,依然无解,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办。她纠结得一塌糊涂,直到见到路遥,才勉强从这种情绪中跳脱出来。   她想,走一步算一步吧……可没想到,这一步这么快就到了头……   两人约在一处餐厅解决中饭问题。简单到的时候,路遥已经在了。他挑了个靠窗的沙发位置,抄着手,双腿轻轻交叠,整个人陷在沙发里,额发耷拉下来,没什么精神的样子,与早上的时候判若两人。简单落了座,也发现出路遥的不对劲。他的脸沐浴在暖阳下,有些过分苍白了。   “你怎么了?”   “感冒。”他的声音沙沙哑哑的,明显是感冒的症状。   再仔细想想,其实今天凌晨他们碰面,这人的声音好像就是这样了,简单那时候还以为是因为一夜没睡导致的,没想到他居然生病了!她没做多想,直接站起来,隔着大半张桌子,弯腰探过身去,伸手摁上那人的额头,“好像还有点发烧。”   她的指尖凉凉的,路遥很受用,他安慰道:“没事,我睡一觉已经好多了。”   “真没事了?”简单不信。   路遥点头,难得乖得像个小孩子。   简单还想说什么的时候,路遥电话响了,她非常识趣地闭上了嘴,单手托着腮,看着窗外形形色~色的人发呆。对于路遥的电话,她一向比较发憷。本能地,她根本不想听,生怕听到什么不想听见的东西,如果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,她就更难受了。   电话是从北京路家那边打来的,路遥看着那串数字,极为不情愿地接起来。自从母亲去世后,路遥出国回国地瞎折腾,和那边的联系就不大多了,总觉得生分。   电话那头是周秘书——这个女人约莫四十岁出头,在路家没几个年头,路遥和她并不熟悉,也没见过两回面,话里话外更是隔了一层。   周秘问他回不回去过年,一派的公事公办。路遥心里不乐意了,他暗想:我回不回自己家,还需要你个外人来过问?   “怎么,有什么事儿?”他眉眼冷冷上挑,语气不免有些激动。   简单听见了,用眼梢余光悄悄瞄了对面那人一眼。除了最初结识的那一天,她很少见到路遥是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清冷的模样,阴鸷的眼神恨不得要杀人,简单有种不太好的预感。她又有一种偷窥了别人隐私的不安,恨不得赶紧破窗而逃才好。   周秘回道:“路伯伯和齐阿姨都挺念叨你的,说你好几年没回来了。还有,路远今年也会从国外回来……”她话里的齐阿姨,是路遥父亲的续弦,而路远则是路遥同父异母的弟弟,比他小了好多岁,现在在国外念金融。   路遥直接拒绝:“不回,我和几个朋友约着春节出去玩。”他的语气冷淡极了,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。其实,他根本没约什么人,不过是懒得回去,找个借口罢了。   那边没再坚持,也就礼貌道别,然后挂了。  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,路遥的心渐渐坠了下去,浑身乏力的很。从母亲去世后,他就没有再回去过过一个春节,他一个人孤零零地飘在外面,好似只有这样的坚持,才能慰藉死去的亡魂,才能对得起曾经存在的那些过往。   路遥烦闷极了。无处发泄之时,他习惯点上一支烟,狠狠吸上几口,方觉得好受一些。那些烟草味道随着空气挤入肺部,慢慢将之充满,这可以给他带来一种满足。而当那些烟雾一点点释放出来的时候,又有种轻松快慰。   或许,这就是上瘾。   路遥敛着眉不说话不笑的时候,气场实在骇人,连周围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。简单坐立难安,连一呼一吸都分外小心,生怕惹到对面那人。眼前这副情景,她知道自己确实该说几句话来安慰他,可是,简单内心想的更多的,是如何借故离开,比如,突发了什么爆炸新闻?   身为一个敏锐的记者,凭着路遥方才寥寥几句,她已经脑补出了许多。简单猜这是一个属于路遥乃至路家的秘密,她本能地不想沾上任何关系。因为,她连自己的心都猜不透,她连那道坎都过不去,她怎么面对这个人,怎么与他并肩?   看着简单一脸的尴尬和不安,连笑容都是勉强挤出来的,路遥真心无奈了。难受的时候,他亦想有个人来关心自己一句,问问他为什么不开心,问问他为什么难过,可眼前这人竟连这样的敷衍都不愿意。这一刻,路遥真是前所未有的挫败。他安静下来,只等她何时开口。   踌躇了好半晌,简单终于喏喏劝道:“你还病着呢,这样子对身体不好。”   路遥难得不顾形象,歪着头靠在沙发上,一脸的疲倦。此时,隔着重重的白色烟雾,他笑了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听话地摁灭了烟。   随着他的动作,简单抬眸迅速扫了一眼,然后,又低下了头。   这一瞥,自然落入路遥的眼中,他忍不住自嘲:“简单,你刚才是不是特别想赶紧离开,一点都不愿和我扯上关系啊?你那句话,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的?几分真心,几分假意?”   被戳中心事,简单涨红了脸,很是不好意思。她努力想要辩解些什么,路遥又抽出一根烟,夹在指间在桌上顿了顿,点上之后,笑着说:“你走吧。”   他缓缓吐出个烟圈,面上仍是笑:“回去的路上小心些,我看你行礼不少,那边有人接你么?”   简单想了很久,才明白过来,他这算是和自己划清界限?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部分重新写得我吐血。。。只能这样了,之前那个版本我一直不满意,现在这个勉强吧   别嫌弃我的女主角,她就是这么的犹豫和纠结啊!!!我写的时候,经常设身处地想,如果送自己一个路遥,我也受不了,算了,只能说男主角的人设栽倒在我的恶趣味上了,点蜡点蜡。。。      ☆、第 27 章   这一天直到华灯初上,简单才折腾到家,大包小包跟逃难一样,很是狼狈。   宋阿姨开门,见是她回来了,不由欣喜万分,连忙冲着里面喊“单单回来了”,说着又替她拿东西。   简单第一次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刺耳,她还来不及自嘲,肚子便咕咕乱叫,“阿姨,还有饭吗?我好饿啊……”她今天的午饭没吃,一路上恍恍惚惚连垫肚子的东西都没买,现在整个人饥肠辘辘,恨不得要晕厥过去。   “有的有的。”宋阿姨边说边往里头去,后面餐厅里的人听见动静,呼啦啦一下子涌了出来,七大姑八大姨,人还不少,连杨舒也在,简单被这阵仗吓了一跳。   简妈嗔怪:“要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,也好派司机去接啊?”   简溪回道:“没来得及嘛,这不,车站离家也没几步路,回来的也方便……”她边说边拿眼觑旁边抄手看戏的简溪。简溪笑眯眯地凑她耳边,保证道:“别担心,我可什么都没说,守口如瓶着呢。”简单这才放下心,洗了手准备吃饭。   宋阿姨早添好碗筷,简单坐下就发现是紧挨着杨舒,两人视线撞在一块儿,她莫名察觉到一丝生疏,却又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,只好埋头狂吃。   家里人聚会,说来说去,总是会绕到小辈的工作或是婚事上,如果这个家里还有两个女儿待嫁,那必然是大家关注的重中之重。这个说“单单,你和那谁谁谁同岁,她孩子都生两个了”,那个说“单单,再不抓紧,你就变成剩女,到时候更不好嫁”,更有甚者直接开始替她张罗起相亲,又是医生又是律师的,声势浩大,异常夸张。   耳边的唠叨根本停不下来,简单实在扛不住,在桌子底下踢了简溪几脚,意思是让她赶紧出来解个围。简溪已经被围攻了一天,现在多个人分担火力,自然乐见其成,她也凑热闹说:“是啊,简单,你要抓紧了,可不能跟我一样……”   无语凝噎,简单只能再三保证抓紧再抓紧,才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,没想到还有个更重磅的在后面等着她!   也不知是谁将话题扯到她和杨舒身上,说“哎,还相什么亲啊,这儿不就有个现成的吗?小杨跟单单是青梅竹马,两家知根知底的,最好不过了……”这话很合简妈的心意,她两眼冒光,越看两人越般配,于是直接对着杨舒说:“小杨,你爸妈去的早,我早就把你当女婿疼了,你什么时候……”   简单顿觉蛋疼。她随便扒拉几口,赶紧拉着杨舒上楼去,再待下去,估计就能扯到结婚办酒席选日子这种问题上了。   回到房间,简单彻底吁出一口气,倒在床上感慨:“早知道这么烦,我还不如不回呢!”   “早知道这么烦,我还不如不来呢!”杨舒靠在墙上,跟着感慨。   这话说完,两人再对视一眼,同时笑起来,原本那股子陌生与疏离便消下去许多。简单忙跟他邀功:“你看我够义气吧,都没出卖你。”   “出卖我什么?”杨舒不解。   “你喜欢我姐的事啊!”简单拿看白痴的眼光看他, “你看看我替你挡了多少无辜子弹?”   杨舒尴尬地笑了笑,挽起袖子,开始替她收拾东西。简单的行礼里有不少专业跟拍设备,是她最最心疼的宝贝。他一个个仔细擦拭完毕,又分门别类放好,比简单还要细心。   简单原本趴在床上,两条腿垂着瞎晃悠,看他忙忙碌碌的,她有些不好意思,连忙收敛了,夸道:“真是个居家好男人,我姐没福气啊。”   杨舒怒瞪她,“这事儿已经过了,以后别再提。”   “啊?”简单翻坐起来,格外吃惊,“怎么你不喜欢我姐了?”   杨舒坐在床沿上,低着头将她的衣服一件件认真叠好。简单喜欢穿毛衣,衣服大都又柔又软,掌心轻轻摩挲,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暖意,杨舒不免失了神。听见简单又问了一遍,他才“嗯”了一声,说:“本来就没影的事,都是我一厢情愿,以后别再提起了,省得我和小溪姐见面尴尬。”   “哦——”简单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刚想安慰几句,杨舒突然“咦”了一声。她一抬头,就见他举着束早就干瘪的腊梅,正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己。简单心慌意乱,于是手忙脚乱地抢下来背到身后,还没开口解释,脸蹭的就红了。   杨舒隐约猜到了七八分,他试探问道:“你和他和好了?”这个“他”是谁,两人心知肚明。   简单摇头,杨舒不免好奇,“那你们是怎么了?”   我们是怎么了?   简单想不明白。等客人都走了,她独自一人继续翻来覆去地想,依旧无果。   其实,她完全理解路遥为何会不高兴,为何会突然那样生硬地对她,还和她划清界限。因为,他伤了心。   如果自己掏心掏肺对一个人好,可那人还像自己这样犹豫不绝、冷漠以对,甚至在情绪低落的时候,都不愿意多关心一句,还一门心思地想找借口逃走,连个普通朋友都不如……她肯定也会心灰意冷的,说不定还会万念俱灰。   这样想着,简单又难受了。为什么不对路遥好一些呢?他都生病了……   想到种种过往,简单根本睡不着,思来想去便给路遥发了个短信,问他身体怎么样。   她闭着眼,心里默默数数。从一数到五百多,那边还没有回音,简单沉不住气了,确认完电话有电有信号后,她更郁闷了:他这是没看到呢,还是装没看到呢?   也不知隔了多久,叮的一声,短信来了,简单的心没来由地开始扑通扑通乱跳。摸起来一看,五个字“好多了,谢谢”,透着疏离与生分,她撇撇嘴,回道“不客气,应该的”,也不再等,索性关机安心睡觉。   第二天再开机,看到什么都没有,简单也没什么好心情了,谁料简妈脸色更是难看,气压极低,气场骇人,忍了半天,她熬不住,终于开始唠叨起来:“单单,你和小溪太不让我们省心了,你和小杨怎么回事,有没有可能啊……”   简单太阳穴绷着,隐隐有些发胀,她迅速吃完早餐,慌不择路地逃窜出去,边跑边嚷:“妈,最后一天上班,我快迟到了,回来再说……”   刚进办公室,一阵清香扑面而来,芬芳淡雅,沁人肺腑,简单低落的心情随之高涨了些,打趣道:“怎么这么香啊?二十多天没回来,格调变高雅了嘛。”   老那得瑟地指了指自己办公桌,意味深长地笑:“那盆水仙开了。”   简单脚下一滞,差点趔趄。她有些不敢相信,三两步窜了过去,待亲眼见到时,心底的震撼更大了。   那几株翠绿的秧苗已经抽成一尺多高,有些顶端含着白色的花骨朵,有些已经尽情绽放,若再凑近些,香味更是馥郁,让人都不愿离开半分。   “真香啊。”她忍不住称赞,目光不舍得移开半分,“老大,能还给我吗?”她难得笑得谄媚。   老那翻了个白眼,意思不言而喻。   简单心中不舍,却又无可奈何,这是她放手的东西,怎么还能再讨回来?拍了张水仙盛开的照片,她想着要不要给路遥,可犹豫踟蹰许久,终没有发出去。   正在简单兀自发呆时,老那却喊她和汪洋过去,“过完了年呢,咱们网站就停了……”他还没说完,对面两人就跳了起来,满脸震惊,“怎么回事啊?”   原来“挖隐私不偿命”这小网站,因为流量、广告、经费等等问题,确实支撑不下去,要关门歇业了。“不过,”老那话锋一转,大手一挥,“我准备成立一个工作室,专门跟拍娱乐新闻,靠卖爆料挣钱。”老那两眼放光,摩拳擦掌,他看着两位下属,踌躇满志地问:“怎么样,有没有兴趣?”   能专心做娱乐新闻,简单心中已经跃跃欲试了,她自然答应下来,汪洋却有些迟疑:“老大,娱乐圈的重磅大料,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蹲点守到的?没有广告,没有收入,咱们靠什么,喝西北风?”   老那笑得更欢了,满脸横肉走向更为诡异,“这个工作室挂靠在业内知名的《BT周刊》,咱们人入他们的编制,唯一的条件,就是工作室前三年的新闻归他们所有,后续自负盈亏。”   这条件好的简直像天下掉馅饼一样,两人都不敢相信,“老大,你不会被骗吧?《BT周刊》可是圈内出了名的大财主,和上头关系也好,他们的记者在外头都是横着走,会瞧得上咱们,白白养我们三年?”   老那偷瞟了一眼简单,含糊道:“一个朋友帮牵的线,说有这样个靠山,咱们在外面也不至于太受欺负……简单这回出事,相当危险啊!”   到这时,简单和汪洋虽觉得不可置信,但也放下心来,忍不住欢呼雀跃。几人商议完年后的具体安排,便各自散去。   看见老那带走了那盆水仙,简单心中虽不舍,但也无可奈何。时间还早,她不想回家面对母亲的唠叨,想来想去,就去了趟花市。   明天是除夕,大街上空空荡荡,可花市里却人头攒动,熙熙攘攘,特别热闹,极有过节的气氛。简单一路逛下来,买了不少,有红色喜人的杜鹃,有金灿晃眼的金橘,最后,自然少不了含苞欲放的凌波仙子。   她并没有回父母家,而是回了自己的公寓。   钥匙旋转时,简单恍惚听见屋里有人在嬉笑打闹,她心念一动,连忙推门而入。只一眼,就望穿了客厅,里面什么都没变,餐桌的白釉瓷瓶上插着那把塑料的榆叶梅,安静的可怕。   简单愣了愣,抱着一堆东西走进来。她将手里的鲜花放在餐桌上,一一对比之下,终于将瓷瓶挪开,认认真真地摆了盆水仙。其他两束,一个去了厨房,一个去了卧室。几番装点,这空旷的房间,终于有了些春节的气氛。   忙完这一切,简单在餐桌旁静静坐着。   透过那株翠绿的秧苗,她就像看见了那个人一样。她心里难受,可什么都做不了,只能伏在桌上,缄默再缄默。   这一天,简单独自坐了很久,才起身往家去。夜幕繁华,她却体会出了一丝怆然和悲凉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部分内容改动了,有时候觉得修过前后的两个版本是发生在平行世界里的故事^_^   ☆、第 28 章   简单心中有股渴望。这种渴望,像是吸了水的海绵,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膨胀开,逐渐占据了她的心,占满了她的思维——她很难受。   是的,她很想他。这股突如其来的思念,比之原先隐藏在心底的懵懂,更加措手不及,更加令她迷茫困顿……   简单需要发泄,所以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。   她摘下头盔,北风迅速吹乱了头发,眼前的刘海凌乱,时不时挡住双眼,随手捋了一把,却依旧如此,她不得不眯着眼,弯下腰紧紧贴住车身,任由这种速度带来的快感,引领自己一往无前,快速地穿梭在这座繁华喧嚣的都市里,将一切烦恼抛诸脑后。好像唯有此,那份渴望才会释放出来一些。   寒风飒飒之中,耳畔隐隐约约传来郑钧的《私奔》——这是她喜欢的歌,简单拧了几把油门,搜的一下,车身继续往前滑。这种感觉酣畅淋漓极了,她忍不住想要大声喊出来,她恨不得永无终点,就这样一直下去……   从公寓到家,横跨了小半座城市,她只花了十几分钟。简单停住车,双腿顿到地上的瞬间,才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烦恼的人世间。家门半掩着,简单重重吸了一口气,推门而入,“妈,我回来了。”   当看见坐在沙发里的简明厚时,简单并未吃惊,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喊了声“爸”。每年除夕的前一天,他都会回来吃饭,因为除夕当天他总有工作安排,或是下基层视察,或是慰问贫苦,总是不着家,这么多年全家人都习惯了。   简妈和宋阿姨在厨房里忙碌,简溪也不见踪影,简单打心底并不想和父亲两个人单独相处,所以她准备上楼去避避尴尬,熟料一只脚刚踏上楼梯,客厅那人轻咳一声,问道:“单单,你和路家那小子,是怎么回事?”   陡然从父亲口中听到路家二字,简单心头微微有些发虚,浑身便紧张起来,但面上却仍故作镇定,她回头反问道:“爸,哪个姓路的?”   听见女儿嘴硬,一副装模作样准备死扛的样子,简明厚笑了。他摘掉眼镜,招了招手,“单单,过来,跟爸聊聊。”简单有点别扭,却又不好拒绝,只得挠挠头,束手束脚地上前。他们父女二人,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的交流了,简单不大自在,于是拿了个橘子在手里把玩。   将手里的报纸折好放在茶几上,简明厚双手搭在膝盖上,作风一派儒雅稳重。简单不得不承认,眼前这个男人就算是老了,也是个又帅又有风度的老头。   “我听人说你们最近常在一块儿?”   简单不知该怎么回答,她低头慢慢剥橘子,室内随之萦绕着一丝甘甜,她的脸也一点点红起来。   见女儿这样,简明厚抿了口茶,直接说道:“爸的意见呢,始终是齐大非偶。”   简单闻言,身子一震,差点没拿稳那个剥到一半的橘子。仔细考虑了“齐大非偶”四个字的深意,她的脑袋就垂得更低了,像个做错事挨训的小孩子,可又忍不住反驳道:“爸,现在都什么年代了……”   只听父亲又说:“上回你妈病急乱投医,居然安排小溪和他相亲,这事儿我本就不大同意,以咱们家的条件,找什么样的不好,非要招惹这些……毕竟不是一个圈子,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去嚼舌根儿,瞎做文章,还只当是我们家卖女儿高攀他家呢,你要是嫁过去了,也会遭人非议的……”   官场上的门门道道,简单略懂一些,她自然明白父亲这话背后的涵义,也就越发觉得无力。简单低着头,盯着手中黄灿灿的小橘子,一颗心飘飘忽忽的,七上八下。过了许久,她才不情愿地“哦”了一声,算是应和父亲的话。   小女儿的不高兴已经摆在脸上了,简明厚当他俩正是你侬我侬的情浓之时,他不舍得简单夹在中间为难,只好放下身段,说:“其实爸爸也不是要干涉你谈恋爱,只是那小子……”想了想措辞,他蹙眉叹道:“爸爸是担心,你制不住他。”简单是什么样的脾性,他再清楚不过,对方又是什么样的人,他也略有耳闻,说来说去,作为一个父亲,总归是不忍心女儿受苦。   可话虽如此,瞧着女儿不情不愿,他终是松了口:“单单,有空带他回来,爸爸给你把把关。”   直到此时,简单浑噩了一整天的心终泛起一道涩意。她掰下一瓣橘子,丢进嘴里,不禁皱眉——酸的要人命,哪儿有半分的甘甜?她抬起头,面色有些怔忪,“爸,你想多了,我和他没什么,就普通朋友,你别听人乱说。”   简明厚反倒一愣,哈哈大笑起来,他起身拍着女儿的肩膀,说:“先前爸的话重了些,别往心里去。现在确实是新时代了,我们的观念也许老了,不管怎么样,爸爸都支持你。”   突然之间得了父亲的支持,简单还有些转不过弯来。她弄不明白,事情是怎么一步步变成这个样子的?无论是父亲,还是姐姐,每个人都要她把人带回来,说要替她把把关,可他们根本不知道,她还在犹豫纠结呢,路遥就华丽丽地没了……   哎,这人要不要这么讨厌啊?!他跟别人不清不楚的,都还没来得及给她一个解释,怎么能够突然出现,送了一束花儿,然后又高冷失踪?她是犹豫不决,想着走一步算一步,结果才往前走了一小步,就被他三言两语给堵回来……他是更年期了,还是大姨妈啊?   愤愤然这样想着,简单虽然理解路遥为何会不高兴,但心底总有些埋怨。   可这份埋怨,在看到他来电的一瞬间,又消失的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,是对于跨过心底那道坎的无力,还有那份最最直接的渴望,当然,还有一股莫名的愤懑,这人不是应该还在生气吗?现在是几个意思啊?   几番纠结之下,简单终在最后一声铃音结束前接了起来,“路遥?”   “是我。”   那边应了两个字,便安静下来,只能听见低沉的呼吸声慢慢萦绕,就像——就像他在身旁,就像昨日凌晨,他们在陌生的街头拥抱,他清浅的呼吸悉数落在她的耳畔,令她的耳根子滚烫。   简单受不了这种沉默,她不知道他打电话过来是想说什么,于是找了个话题:“你好些了吗?”   那边依旧安静如许,简单心头怦怦乱跳,她问:“到底怎么了,你更年期了?”   路遥哧哧笑出声来。简单能够想象出他的笑颜,那张薄唇嘴角上翘,肯定如熟透的秋菱,还不知道在勾谁呢。她愤愤道:“你不说我就挂啦……”   路遥止住了笑意,轻轻柔软唤了一声“简单”,他的声音仍是沙沙的,像是醇厚的牛奶中掺着些许白砂糖,搅一搅,再品一品,很甜。   简单最怕他这样连名带姓的喊她的名字,“路遥,到底什么事啊?”她快抓狂了。   这一回,路遥倒是答得爽快,简单却怔住了。   他说:“简单,对不起。”   简单恍恍惚惚的,握着手机的力道不由更重了些,她倒在床上,双眼望着天花板,簌簌眨了眨,只听路遥在她耳边说:“简单,对不起,我昨天碰到些事,心里不大痛快,不应该迁怒到你身上的,也不该那么没风度让你一个人回来,真的抱歉。”   这一字一句落在心里,砸出一个个无形的坑,简单便觉得难受的不得了,眼睛里迅速泛起一阵潮湿,她伸手抹了抹,连忙回道:“没、没事的……我知道你心情不好,真的没事的,而且啊,昨天回来的车上,我还遇到了一个帅小伙,人又风趣又体贴,比你强多啦……”她絮絮叨叨讲了一堆车上的趣事,时不时呵呵一笑,那边安静听着,直到简单口干舌燥,没了声音,路遥才叹气,又说了一句“抱歉”。   眼眶越发红了,简单顿了顿,思量一番,也认真道歉:“你别这样,我昨天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,你那么不开心,我居然还想找机会溜走……”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,简单彻底轻松了,好似卸下一个千斤重的包袱。   路遥心头止不住的震惊,这还是头一回有女人给他道歉,他心情好得不得了,越发喜欢简单这个单纯的姑娘了,忍不住逗她:“那你怎么不主动给我道歉啊?”   简单气愤:“我昨天不是给你短信了嘛……你对我爱答不理的,我容易吗?”   “嗯,是不容易!——我这不是主动来搭理你了吗?”   路遥哈哈大笑,笑声透过电波传到耳边,简单的耳根发烫,她喃喃道:“你不生我气了?”   那边收敛了笑意,气氛不知不觉凝重起来,静默之间,路遥缓缓说道:“简单,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小丫头,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?我只是——在气我自己罢了……”   昨天中午,路遥几句话将简单噎跑之后,心里就后悔了。他十分清楚对一个人好应该不求回报,也不指望简单能够突然开窍对自己有所回应,她那样子,路遥本不会发脾气的,可遇到有关母亲的事,他就冷静不了——那是路遥从年幼起的一块伤疤,谁都碰不得!   此刻,他情绪突然的低落,再明显不过,简单心念一动,问道:“你在哪儿呢?”   简单蹭蹭蹭跑下楼的时候,简妈问她:“晚上还去哪儿?”   “一个朋友病了,我去趟医院。”简单头也不回地出了门。   简妈正想要追出去,一旁的简明厚将她拦下来,劝道:“女儿都这么大了,自会有分寸的……”两人正说着话,简单又兴匆匆地杀回来,“妈,家里有什么能够探病送人的东西啊?”   然后,简单提了一大袋橘子冲到了医院。   护士站的值班小姑娘见到有人来,连忙起身:“小姐,抱歉,我们探病时间过了!”这儿是私人的高级医院,管理自然严格许多。   走廊里传来吱呀一声,在寂静的夜里,显得格外突兀,简单偏头望过去,只见一扇门开了,透出晕暖的灯光,暖灯下照出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来。他穿着病号服,抄手倚在门边,望着她微笑。   那笑容果然如她想象中的一样勾人。简单远远看着,一时间心里都不知是什么滋味,好像甜的涩的都有,再看旁边那几个一脸花痴模样的护士,她好像就看到了无知的自己……简单心里忽然闷闷的,只觉委屈的不得了,她将橘子丢在护士站,转身就走。   路遥傻了眼,立刻追了过去,还不忘将橘子顺手拿了过来。   她走得快,路遥追的也快,没几步,就在电梯口被他给揪住了。   路遥揽着她肩膀大口喘气:“我的姑奶奶,我还病着呢,其他随你怎么折腾都行,就是别跑啊跳啊蹦啊的,我腰酸背痛,这两天实在是累的没体力……”   这话怎么听怎么诡异,简单红了脸,使劲挣了挣,躲开他的手,“别动手动脚的,知不知道洁身自好,懂不懂尊重女性啊?”   路遥抿唇笑了。其实,简单这个小丫头,真的很简单! 作者有话要说:  本文纯属作者yy,擦着高干的边,正好遇上严打,不太好写,大家可以脑补成总裁文^_^   ☆、第 29 章   路遥将简单送走之后,又在楼下吹了一小会儿冷风,这才慢悠悠踱回病房。就着窗外晦暗不明的星光,一个人将那袋橘子通通吃光,酸的他牙齿都快倒了,却依然觉得甜。空气中浮动着橘子的甘香,清清爽爽,就像是——被他遗忘很久的爱情的味道。   正当路遥难得文艺一把,缅怀着青春,憧憬着爱情的时候,程昱给他打电话,兴奋的一塌糊涂:“嗨,路遥,猜我遇见谁了?”   “谁啊?”路遥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,这人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,就算登了三宝殿,也不会是这种幸灾乐祸的口吻。   “就是当初你寻死觅活哭着喊着要求复合的那位啊……”   眼前的星光暗了暗,周遭一切安静下来,路遥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,而某个久远的面容渐渐浮现在黑丝绒般的天幕上,路遥不由得仰望。她曾当着众人毫无顾忌地宣布“路遥,我爱你”,她还缠着他说“路遥,我们毕业了就结婚吧”,可最后,她仍旧义无反顾地走了,“路遥,你是我见过最最幼稚的男人”——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……路遥点了根烟,指尖习惯性地微微发颤。烟味一点点混进橘子的甘香之中,他的头有些痛了。路遥嗤笑:“都过去这么多年了,还提她做什么?”   “我是不想提啊,关键人家问起你来了。”   “你是不是把我说的特惨?”   那边哈哈大笑,揶揄道:“路公子,你真了解我,不如我们两个孤家寡人凑一对算了?”   “说正事!”   那边切了一声,说:“我跟她说啊,你和她分手之后呢,消沉了好些年,现在还单身苦苦等着她回心转意呢……”   “你个混蛋!”路遥咬牙切齿,忍不住破口大骂,“要不要这么丢我的份?”   “说一说又不会怎么样,她现在结婚又离婚的,分到不少产业,又转型成科技新贵,在大美利坚身价暴涨,多少男人排队等着呢。你是她的老情人,我替你报个名,想着总能靠这层关系排前头吧?只可惜啊,她有个孩子,还好几岁了——哎,我说,”程昱突然叫起来,“路遥,那孩子不会是你的吧?我瞧着不像是混血啊……”   “滚蛋滚蛋,你以为演连续剧啊?”   路遥暴怒,恨恨挂了电话,一口血憋在胸口,怎么样都意难平。在屋里来来回回暴走了好几次,最后,他重重摁灭了烟,将最后一个橘子捞过来剥了吃了。橘子的清香瞬间冲淡室内的烟草味,这让他惬意不少,恍恍惚惚的,他想到了简单。   第二天是除夕——阖家团圆的好日子,呆在医院总觉得不太吉利,路遥磨蹭到下午,终于办了出院手续。之前他跟周秘书说自己约了朋友出国旅游不回去过年,不想这个谎言穿帮,所以路遥特地没回老宅,而是躲到自己名下的一座公寓里去。里面空荡荡的,没什么烟火气,他只好又开车出去买东西。  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,可超市里还是人头攒动,一副不要钱大抢购的架势,收银台也是大排场龙。他提着东西慢吞吞坠在队尾,看着周遭一张张甜蜜又幸福的脸,再看看自己形单影只的,心里不免郁卒。他给简单打电话,谁知道那边态度更加敷衍,“我和杨舒在做菜呢,不说了啊,要糊了……”啪的一下,就给挂了,剩路遥一个人握着电话傻眼。   她怎么又和那个交警混到一块去了?   路遥本来就感冒未愈,出门一趟无端端受了刺激,回来之后食欲更加不好,除夕夜里只煮了几个水饺随便对付一顿,便干巴巴地守着电视,无聊打发时间。   各种拜年短信、微信接踵而至,路遥扫了一眼,兴致缺缺。想到了那个纤瘦的身影,和那个匆匆挂掉的电话,他不由忿然:“真没良心,一整天都没个踪影。”他抄手坐在沙发上,扁扁嘴,又想:“算了,不和她计较,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。”   路遥开始研读那些拜年短信,终于挑出个群发的、而且是烂大街的那种,单独给简单发了过去。可他左等右等,就是不见回复。几番煎熬之下,心间更加愤懑,路遥便又给简单加了个标签——没良心的小妖精!   而此时,简单正在和杨舒一起放鞭炮,一惊一乍的,根本没在意手机的动静。   杨舒来简单家过年的传统,能追溯到好些年前。杨伯伯去世后没两年,孙阿姨就紧跟着去了,那个时候,杨舒刚上大学,他家亲戚本就不多又离得远,根本照顾不上,于是就在简家过年了。上班之后,他总是加班,才不大来,今年正巧不用值勤,简妈一大早就喊杨舒过来,意思不言而喻。   在小院子里折腾了大半个小时,两人才将那一堆烟花炮竹通通放光——只因简妈交代,不放完不让进屋……好容易回到屋,简单才发现又多了几条信息,粗略看了看,便扫到了路遥的尊姓大名。   简单这一天光被简妈差遣来差遣去的,一会儿跟着杨舒去买东西,一会儿帮着杨舒做菜,根本没来得及问路遥到底怎么样了,所以现在看见他的名字,她心里不禁有些焦灼,估摸着他的小脾气又上来了,于是想着给路遥打个电话,但又不好意思当着众人面,简单将手机揣回兜里,镇定地扯出个笑,说:“我上去一下。”   等回了房,她才掏出手机,很有些做贼心虚的意思。   不看还好,一看气得跳脚。因为路遥发的这条,实在是太太太烂大街了,简单这一天收到过不下十次,关键这短信里还有个人名,比如“xxx祝你巴拉巴拉”,他倒好,连名字都懒得改,直接顺手就给转了过来……   毫无诚意,真心敷衍!   简单愤愤然回道:“王东是哪位?”王东就是被路遥转发的那位无辜躺枪仁兄。   没过一会,他就回过来了:“手误,抱歉,新年好!”   赌着气没再理他,简单走到楼下,盘腿窝在沙发上,直勾勾盯着电视。里面在播热闹的歌舞,她根本无心观看,当然也没发现自己脸上抓狂的表情。正发蒙呢,突然被人推了一把,简单回过神来,原来是杨舒要告辞了,她连忙爬起来:“我送送你。”   杨舒正要客气推辞,简妈说:“单单,快送一下。”末了,又补了一句,“年轻人出去玩会儿,别着急回来。”   简单吐血,这是亲妈吗?   并肩走了一小段路,聊了些有的没的,杨舒发现简单完全心不在焉,他顿住脚步,偏头看向身旁那人,问道:“简单,他欺负你了?”   简单被吓了一跳,连连摆手,说“没有”。   杨舒叹气,伸手揉了揉她蓬松的短发,笑着说:“他那个人一看就容易招蜂引蝶,也不知道人品到底怎么样,有空带出来,我帮你看看。你自己也小心点,别吃亏了,凡事多留个心眼。”说完,他双手重新插回衣兜里,继续往前走。   和昨天父亲说的一样,简单鼻子一酸,就想掉泪了。看着自己落在他高大宽厚的身影里,和从小到大无数次的场景一模一样,她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。踌躇了一会儿,简单跑了几步跟在他旁边,伸手拥着他:“杨舒,谢谢你。”   稍稍愣了愣,杨舒也环住了她,手臂虚拢,轻轻拍了拍,似是宽慰又似是安抚:“简单,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,说这种见外的话做什么?以后他要敢欺负你,我就揍他。”   简单扑哧笑了,“好啊,他要敢欺负我,我帮你一起揍他。”   两个人笑到一块儿,就跟无忧无虑的小时候一样。   送走杨舒,直到彻底没了踪影,简单才慢吞吞地往回去。路上,她又看了一眼路遥的那条短信,实在哭笑不得,于是回道:“新年好!”   路遥彻底憋不住了,一个晚上都对着莫名其妙的小品,他已经快要发疯了,此刻收到简单的短信,便直接打了过来。简单还没说话呢,路遥就问她:“你在哪儿呢?”气势汹汹的,颇为吓人,他受了一整天的冷落,此刻只想讨回来。   简单翻了个白眼:“这不废话嘛,我在家啊。”   “等我!”   路遥留下这两个字就挂了电话,口吻强悍,不容置喙,像极了他素来霸道的行事作风。   这两个字干脆利落,落在耳中,简单登时面红耳赤了,而搁在耳旁的电话也一并发烫。   这是她此生听过的,最为心动的两个字!   简单静静握着手机,愣了一小会儿,转身往小区外走去。   除夕夜,小区门口的保安岗亭用大红灯笼和福字装扮了下,很有过节的气氛。值班的大哥认识简单,此时见她独自一人出来,打了个招呼,寒暄道:“等人啊?”简单点头,他又客气地说:“进来坐吧,外头冷。”   简单心里一暖,甜甜笑道:“没事,他来得快,大哥你忙。”   两人说话之间,路遥果然就到了。他下车的时候,简单看了眼时间,惊得不可思议:“你这也太快了吧,超速啊?”   路遥大步流星地朝她走过来,忍不住嗤道:“哼,交警都不在了,你这个自封的交警家属可真够尽责的啊!”到了这个时候,他还不忘自揭伤疤,再拿小针戳自己两回。   简单哪儿听不出他的意思,准备狠狠瞪他一眼,可看着那个高大冷峻的身影一点点靠近,她的心就开始不受控地怦怦乱跳,她的眼梢胡乱飘忽,唯独不敢落在他身上,偏偏那位值班的大哥凑热闹说:“这谁啊,你男朋友?”   路遥暗赞这人有眼光,可见到简单忙不迭摇头,一脸赶紧撇清关系的样子,他不免泄气,又往自己心窝上补了几脚,说道:“是啊,像我这种不懂洁身自好和尊重女性的,哪儿够资格做你男朋友啊?”话里酸溜溜的,好像吃了一大缸子醋。   简单咧嘴笑出声来,她觉得路遥又变成那个爱抢糖果的小朋友,瞬间可爱许多,她笑道:“你都感冒了,夜里跑出来做什么?”   “来拜年啊,不请我进去坐坐?”路遥双手揣在衣兜里,笑眯眯地问。   “那走吧。”简单随手指了指里面,转身往里头去。   路遥没料到她会这样爽利,顿时有股风中凌乱的错乱。浑身上下扫了一眼,他果断拦住前面那人:“哎,今天不合适,还是明天吧,明天我上门给伯父伯母拜年。”   因为出来的着急,他随意套了件菱形花纹的白色休闲毛衣,下边是条浅灰色西裤,虽然有些不伦不类,但穿在他身上,总有股风流倜傥的意思,其实挺好看的,但路遥总感觉有些怪异,心里惶惶然,摸不到底。   后来他想明白了,这种怪异,是源于对未来岳父岳母的发憷,第一次登门拜访,还是郑重些的好,他也得挣点印象分。   简单见路遥这样,不由得抿唇偷笑,让他乱说话!   两人别别扭扭地站了会,路遥扯了扯她的衣袖,提议说:“我们随便走走吧。”   简单“嗯”了一声,就往外走。这附近有个公园,她很尽职地带他随便走走,结果两人绕着湖沉默地走了一圈,又走一圈,到最后,路遥实在受不了了,他叹气说:“算了,我们回吧。”   简单“哦”了一声,又往回走。刚走出去几步,察觉到那人落在后头,她狐疑地往后看,只见路遥还立在湖边的扶栏处,他后头是暗沉如镜的湖水,脚下是一束暖光,衬得整个人越发丰神俊朗,像个浊世里的翩翩佳公子。   没来由的,简单心头一跳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部分情节我自己实在太喜欢了,私心保留下来   ☆、第 30 章   路遥眨了眨眼,黑暗中,他的眸子更亮,像是冬日里耀眼的星子,又像是湖中央斑驳的碎金,有一股子令人迷醉一往无前的魔力。   “简单——”他轻轻柔柔唤了一声,带着些喑哑和蛊惑,比之以往似乎又多了几许情动。   简单脸红了,心脏随着这声呢喃扑通扑通跳得更快,快到连呼吸都成了一件极困难的事。她不得不下了好大的决心才直视那人,努力维持着坦荡的面目,“怎么了?”她问。   路遥还是倚着湖边的围栏,身姿慵懒地像一棵肆意招摇的垂柳,洒脱又桀骜。  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,目光好似一双温柔的手,从她好看的眉眼间一一拂过,心里慢慢溢出了一丝眷恋。当两人视线不经意撞在一起的时候,隔着重重的暗夜,他又生出很多的感动——这个女人身上有令他着迷痴狂的东西,谓之温暖。   凛冽的北风突如其来,吹皱了他身后的一池湖水,吹散了他的额发,却吹不乱他此刻的念头。路遥从未如此笃定过:他要把这个没良心的小妖精带回家!   “简单……”   他又轻轻唤了一声,面色略微凝重了些,连带着声音都有了点小紧张。   简单跟着也有些不自在,她“嗯”了一声,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,没有再说话,手指下意识地绞在一起。她皱着眉,暗想:“这人到底要说什么啊,吞吞吐吐的,和他平日的作风未免也太不符合了吧?难道是来兴师问罪的?还是……”正自顾想着心事开小差,简单突然听见了什么,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:“路遥,你刚刚说什么?”   路遥气结,他实在是有点恨铁不成钢,却又不想破坏这样美的夜,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。   “简单,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?”   简单完全怔住。她呆呆看着他,愣了好一会儿,才赌气似的说:“你男女关系不干净,和别人不清不楚的,还、还到处招惹小姑娘!”说这话时,她撇开头,略微有些不自在。再想到那一幕幕令人作呕的场景,她不免又气鼓鼓的。简单觉得自己纯粹是在作孽,找罪受。   这话正中路遥的软肋,他微扬的嘴角耷拉下来,连忙上前几步,辩解道:“我上回连夜过去接你,正是要跟你谈这件事儿呢……”   简单抄着手拿眼斜他,一脸“你有话快说”的表情,路遥叹气:“简单,我在你眼里根本不是个好男人,私生活很混乱,是吗?”见简单跟小鸡啄米般点头,路遥无奈了,他苦笑道:“简单,我早就跟你解释过的,在男女之事上,我从来不会强迫别人,也不会脚踏两只船,当然,如果发现两个人不再合适了,便分开。”   “你撒谎,那符菱为什么说……”简单义愤填膺,将那天听来的话倒豆子似得通通说了出来,末了,又狠狠加了个“负心汉”三个字。   路遥静静听她说完,才笑着说道:“女侠大人,你怎么光信别人,替她打抱不平伸张正义,为什么就不信我呢?我和符菱在一起两年多,自问没有对不起她,反而是她……”路遥顿了顿,“你做娱记,总是会听到风声吧?”   想到某些传闻,简单她哼哼道:“那不说这个,你还到处勾搭小姑娘!”   “我哪有?”路遥大惊。   简单翻了个白眼,愤愤道:“昨天医院那几个小护士,看你的眼神都看直了,还不是你到处勾搭的?——哎,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洁身自好?”   路遥这回直接走到她跟前,两人离得很近,他一低头,就能看见她低垂着的毛茸茸脑袋,那几簇短发又开始撩拨着他,直接在心尖上勾起好几道涟漪。   “简单,”路遥轻叹,“你真是傻啊……每个人都有过往,你嫌弃也好厌恶也罢,我都无力改变,只是现在,我对你是真心的,我不想以后后悔……”   停顿良久,路遥说:“给我个机会吧……”   他就在她耳旁呢喃,热气密密地喷在脸上,简单的耳根子又滚烫起来。听了这样的情话,她情不自禁地仰面,正好望见他那张英俊得过分的脸,还有那双深沉的眸子,像极了夜晚宁静无垠的大海,莫名地吸引着她,想要跃入其中试一试奋不顾身的滋味。   眉头渐渐拧起来,简单问他:“路遥,你喜欢我吗?”很是怀疑,又不大敢相信。   路遥毫不犹豫地点头。   “为什么?”简单又问。   她一直闹不明白,这人怎么就对她死心塌地,情根深种了?简单有时候会想,会不会是那种十分狗血的桥段,比如她长得很像他的前女友,或者初恋,或者得不到的某个人,然后他要找个替代品之类的?   想到这一处,简单跳出去几步,浑身戒备:“不会是——我很像你的初恋吧?”   路遥一滞,唇角重新上翘,是个很好看的笑颜,他宠溺地说:“你和她一点都不像。”   听了这句话,简单心里并不高兴,就听路遥又说:“在我心里,你和谁都不像,简单,你就是你,不是别人。”   路遥慢悠悠地踱到她跟前,两人之间还是挨得很近。这样的距离之下,简单只能默默仰望着他,仿佛下个瞬间,他就会吻下来一样。这一切都让她无力招架,她的那些段数在这人面前实在太低了,简直是一路丢盔弃甲、溃不成军。到了这时,简单脑中一片空白,只能听到自己凌乱的心跳声。   路遥挑眉,继续道:“简单,很多东西不是数学题目,它不一定有解,它没有个准确的答案,它是一种心理上最直接的感受,比如爱情。”他像个爱情里的导师一样,循循诱她:“不过没关系,你现在没开窍,所以不懂,以后……”以后,我来教你!   后头这半句话,生生被他咽下去了,路遥脸色一红,像是个懵懂的少年,静静等着心上人的答复。不论是惊喜、感动,或者是厌恶、憎恨,路遥全都做好了心理准备,可眼前这人呆若木鸡,脸色晦暗不明,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。   路遥摸不透她的心思,他有些害怕了,于是自嘲般地笑了笑,又不甘心地问:“简单,你喜欢我吗?”他就是死也得死个明白。   这短短的五个字,被风一吹,支离破碎,却悉数卷入简单的心里,撞进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。她痴痴地看着他,那些在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情绪,此刻找到个缺口,毫不掩饰地宣泄而出。   她张了张口,终于有了一丝动静,嗫嚅着说了三个字——有一点。   什么叫“有一点”?   木然地将上下文联系起来,路遥瞬间反应过来了这人的意思。他的眉梢斜飞,英俊极了,那双漂亮的长眸溢满笑意,眸子亮晶晶的,像是点燃的星星之火,迅速将他自己燎了个遍。   抑郁一扫而光,他欣喜道:“真的?”音调不自觉地都上扬了好几个八度。   简单亦忍不住哧哧笑了,她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,转身往回去。   路遥拔腿追了过去,并肩走在她身边,只觉得心情更加舒畅。他一低头,目光扫到了简单蓬松的头顶,继续往下,就被她一晃一荡的手给吸引住了。他心里甜如蜜糖,想都没想便捉住了。她的手握在手心里,软绵绵的,很是舒服,路遥心中熨帖无比,嘴角都是咧开的,笑意满满。   简单连忙挣开:“真是嫌弃你,赶紧去做个检查!”   路公子头一回被人这样嫌弃,却不觉得有什么,他反而听话地点头,极其配合地说好。伸手揽住她瘦弱的肩头,路遥打趣道:“别怕,隔着衣服,有病也传染不了。”   简单斜睨了他一眼,彻底败给他的不要脸。路遥笑得越发得意,他手上的力道便加重了几分。   值班的大哥见他俩这样回来,呵呵笑道:“和好啦?”他仍当是小两口闹别扭。   简单红着脸没有回话,路遥笑着应了一声,又给他递了只烟。   今生今世,都没有一个除夕,会像这个夜晚一样,令人沉醉了!   大年初一是传统的拜年日子,这天上午,路遥便提了一大堆礼登门拜年来了。其实这种事,路遥也是头一回做,他安慰自己一回生二回熟,可真到了简单家附近,他心里就打起鼓,有些发憷,又有些别扭。思来想去,他给简单打了个电话,先探探口风。   那边隔了很久才接起来,低低“喂”了一声,带着极浓的睡意,路遥很是心疼:“吵醒你了?”   简单迷糊地看了眼时间,狠狠抽了口气,呜呼哀嚎:“大哥,这才几点啊?”   昨晚上他俩从公园回来后,路遥不知和谁打完电话,乐颠颠地开车走了,一个晚上没个音信。简单守岁到零点,正准备睡了,他却兴高采烈地打电话来,非要拉着她聊天。简单本来已经很困了,窗外鞭炮声噼里啪啦,很是喧嚣热闹,而他沙沙的嗓音落在这样的背景下,显得单薄又孤寂,简单心里一软,就陪他聊了会。   结果,这一聊,也就不知折腾到几点才睡下,现在,她自然心有怨愤。   路遥忍俊不禁,却还一本正经回答她:“姑奶奶,十点一刻了。”   简单吐血,她翻了个身,继续闷头睡觉,没有再搭理他,一时间电话里很安静,只能听到两人的浅浅呼吸声。   路遥心里纠结,他自然知道这次去简家拜访意味着什么,毕竟对方和自己家里,都不会允许自己随便胡闹。所以此刻他坐在车里,手里握着电话,心里微微发虚。路遥深吸一口气,又缓缓吐出来,胸膛起伏之间,他像是下了个重要的决定。   “简单,我中午到你家来吃饭,好不好?”  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悦耳动听,这句话甚至还有哄小孩子般地呢喃,简单一向敌不过他这样的软言软语,总是灰溜溜败下阵来。可现在,他的话音刚落,简单睡意立时全无,满脸错愕,飞快弹坐起来,戒备问道:“你来做什么?”   “拜年啊,我都到你家门口了,你不出来接我一下?”路遥回答的理所当然,完全无视电话那头的抗议,他还可怜兮兮地补充一句:“简单,这可是昨晚你吩咐的……你说的话,我都记着呢。再说了,大过年的,我就一个人……”   简单气得直跳脚,她留下一句“你别乱动”,又胡乱威胁了一句,就啪地挂上电话。   简单爱赖床,除了工作需要,还从来没有一天起床像今天这样利索过,说来说去,她只不过是担心路遥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。   关于她和路遥之间的事,简单还没有考虑好到底要不要知会家里。其实,她不过是有些害怕,如果以后分手了,也挺尴尬的,还不如先瞒着,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要写甜文啊!!!愿大家的爱情都能甜甜蜜蜜^_^   ☆、第 31 章   昨夜北风呼啸了一整晚,今天大年初一明显降了温。因为心里着急,简单只穿了件宽松的柠檬绿毛衣出门,如今浑身上下都透着丝丝冷风,她不禁打了个寒颤,眉头拧成个结。   出了自家小院子,没走几步路,简单就远远地望见了路遥。冬日阴霾的天际下,他穿一身驼色大衣,风度翩翩,身姿笔挺又修长。隔得很远,那人的眉眼并不清晰,但轮廓的棱角分明,实在是英俊得一塌糊涂。   饶是混迹娱乐圈久了,当看着这样一个男人踏着遍地金黄的枯叶向自己走来时,简单的心依然不受控地扑通扑通狠狠跳了两下。   她赶紧迎上前,待走近了,才发现路遥手上还提着不少东西,左手是看不出包装的几条烟和两瓶酒,另一手里则是外观精美的两个盒子。大包小包的,丝毫不衬他这身利落帅气的打扮,相反显得很是滑稽。   简单哧哧取笑道:“路公子,你这是赶集呢?”   路遥一直拘谨的心到此时才彻底放松下来,他没搭理她的玩笑话,反而正色说:“也不知道叔叔阿姨喜欢什么,我随便带了些东西……”要说随便,其实也不——光他右手提的长白山老山参,就费了不少功夫。路遥平时哪儿需要这些东西,他昨晚上找了好几个行家,才买到两根品相好的。   提这些登门,土是土了些,可总归不会错。   路遥还在巴拉巴拉问合不合心意,简单却将他往回推,嘴里胡诌道:“今天不合适,下回吧。”   “怎么又不合适了?”路遥狐疑。他好容易下决心到了这儿,却没想到别人根本不要、也不欢迎他来!旁边那人急得抓耳挠腮,他瞥了一眼,淡淡地问:“不会是那位交警同志在吧?”   简单手脚并用,将他往外拽:“你想多了,就是、就是现在不合适。”   “那什么时候合适?”路遥顿住步子,只盯着眼前这人。   简单没答,她抬手作势看了眼手表,搪塞道:“快中午了,要不麻烦你先回?”   路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过来,简单连忙问:“你家阿姨不在?”   “阿姨放假了,我也回不去老宅,昨晚吃的速冻水饺……”路遥忍不住诉说自己的辛酸,在某人面前大倒苦水搏起同情来。   难得听他自怨自艾,简单还有些不习惯,又确实不舍得路遥孤零零的一个人,她改口道:“我请你吃大餐,行吗?”   路遥还是冷着脸摇头,简单彻底没辙了,她眼睛忽闪忽闪,灵机一动,问:“你会做饭么?”   路遥这回笑了,他叹了一声,提着一堆东西往回走。简单生怕他反悔,连忙跟上,又过意不去,抢着替他提东西。路遥自然不肯,嗤道:“男人的活,你抢什么呀?合理分配资源,懂么?你这也未免太小瞧我了!”   简单乐了,顺嘴回道:“哪儿能啊,你可是……”两个小时的男人!   一想到这个标签,她傻笑的脸耷拉下来,后头的话也没再说。简单心里不太舒服,特意慢了几步,落在路遥身后,脚尖踢着树叶玩。   看她不对劲,路遥知道简单心底又别扭了。他停下步子,将手里的东西一并递到她跟前:“喏,你先拿着。”   简单抬头扫了他一眼,满脸的不高兴,心想这人真不客气。她没说话,只是默默接过来,抱在怀里。   路遥叹气。他脱下大衣,罩在简单身上,又细心地替她竖起衣领,挡去冬日的寒风。   属于这个男人的独特味道和暖意,迅速将她包围,简单稍稍一滞,手里那些重的东西又通通被路遥给拿了回去,只留下一两样轻的给她意思意思。   路遥空出来的那只手去握她的手,简单反应过来,就不乐意了。   两个人立在那儿,两只手像捉迷藏一样地你来我往,到最后,还是路遥眼疾手快,将其一把捉住。软绵绵的握在手心里,他很是心满意足,宽慰道:“我昨晚检查过了,健康的很。”大过年的说这个挺不吉利的,可路遥也顾不上了。   简单这才正眼看他:“你昨晚忙这个去了?”难得她声音软软的,像只乖巧的小猫咪。   路遥很受用,他点点头咧嘴笑了,轻轻摇了摇她的手,问:“姑奶奶,想吃什么,我给你做,饺子行么?”   两人牵着手,一晃一荡地往外走。简单摇头:“没这习惯,不爱吃。”   “那你想吃什么?”   “……随便吧。”   简单的这句随便,可难倒了想要大显身手的路大厨。   在偌大的超市里溜达来溜达去,沿着货柜,路遥一个一个询问。不论蔬菜或者肉类,简单都是坚决摇头,最后挑挑拣拣,推车里还是空空如也。   路遥苦笑,戳着她脑门,无奈道:“你真是我的姑奶奶!”这还真是他头一回这么伺候一个女人,不由得好气又好笑。   简单偏头横了他一眼,又盈盈拍手笑道:“路遥,这是你的报应。”她额前的齐刘海略微有些长了,此时挡住两道英气的眉,只露出俏皮的双眼,露出些孩子气,亮晶晶的,像一汪清澈的湖水,能一下子望进人的心里去。路遥跟着她笑了。   话刚说完,简单像是发现了新大陆,推着车跑开,脑后的短发随之动作,一簇一簇地扫过脖子。从背后看去,路遥觉得她更像是个顽皮的青葱少女,而非一个成熟端庄的女人。嘴角微翘,他抿唇笑了,眼里满是宠溺。路遥双手插在衣兜里,大步跟了过去。   简单回过身,指着身旁的大鱼缸,笑眯眯提议道:“路遥,咱们吃鱼吧?过年嘛,年年有余,是个好兆头。”她的声音又软又糯,尤其在喊他的名字时,那个“遥”字的尾音总是拖得微长,透着些许撒娇之意。   路遥听了,暗叹她终于像个女人了。有了这个念头,他笑得越发开怀。   路遥很想一口答应下来,可看着那些游来游去的黑乎乎的活物,他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,隐隐形成个川字,额上已经冒出三条黑线——他实在是不想动手做这些东西。路遥讪讪跟她商量:“能换别的么?”   简单没搭理他,只是转过身指挥店员捞鱼。趁着空当,她又回头得意地对后头那位石化的男人挑眉炫耀:“这是我的拿手菜,难得露一手,你今天可是有口福了。”   得知自己解脱了,路遥吁出一口气,上前揽住她的肩膀,满意地啧啧笑道:“想不到你还会做菜呢?”   简单这回笑得腼腆:“我只会做一道番茄鱼,其他的都得靠你。”其实,这道菜是杨舒的拿手好戏,简单异常爱吃,向他讨教了很多次才学会,如今也能做得有模有样。   等师傅将鱼切片好,两人才往其他货架转悠,陆陆续续又买了好些东西,和寻常出来采购的小夫妻无异。   两人坐回车上,简单这才给家里打电话。她含糊地说了一句“中午不回去吃饭”,便匆匆挂了,一脸的做贼心虚,生怕被人追问。   路遥手里打着方向盘,眼梢余光撇了她一眼,笑道:“我有这么见不得人么?”   简单没多想,只是摇头说:“我妈这人……哎,你不懂,她特别啰嗦,要是被她知道,我的麻烦就大了……”   身旁那人絮絮叨叨的,路遥维持着笑意,并没有接话,只是定定看着前头。随着车速慢慢提起,一栋栋高楼、一排排枯树飞快地往后头跑,消失在视野里,也消失在他倏尔迷茫的心里。   察觉到这人的不对劲,简单疑道:“怎么了,你不高兴?”   路遥面色有些怔忪。他偏头看了她一眼,说:“简单,我们去你那儿吧。”因为路遥的那栋公寓离得近,先前两人商量去他那儿做饭,如今路遥突然改口,倒是让简单有些意外,但她想了想,并没多问缘由,只是笑道:“好啊。”   路遥看着她的笑脸,清澈又温暖,他心里终于有些宽慰,躁动不安的心慢慢就平静下来。趁着红灯的间隙,他轻轻握住了简单的手,柔柔软软的,指尖摩挲之下,更觉熨帖。   餐桌上的那盆水仙已经开了,他们推门而入的时候,淡雅清香幽远扑鼻,萦萦绕绕,很是沁人。简单略微有些不好意思,总觉得像是被人捉住了把柄一样,她多嘴解释了一句:“你送的那盆被老那拿走了,这是我自己买的。”   路遥看在眼里,满心欢喜,但嘴上也只是淡淡地“哦”了一声,然后仗着自己个子高,偷偷咧嘴笑了——反正简单也看不见!   简单难得下厨房,看着那一堆食材,她脑中的步骤杂乱无章,心里实在发虚得厉害。她回头望着路遥,担忧地说:“万一不好吃怎么办?”   路遥笑得眉眼舒展,清隽极了。他捋起袖子上前:“有我给你打下手,肯定好吃,怕什么?”   简单低低垂下头,轻轻浅浅微笑。她心里忽然有了些底气,也不知是对这道菜,还是对路遥这个人。她丢过去一把绿葱,毫不客气地吩咐道:“把这个切了,我要用。”路遥笑眯眯地伸手接住,站在她身边,甘之如饴。   这一顿中饭,简单做了个番茄鱼,路遥炖了一个山药排骨,又清炒了个菜心,足足折腾两个小时,直到下午一点多,两人才将将吃上饭。   青葱的水仙秧苗下,几盘菜肴颜色各异,让人看着食指大动。路遥还在盛饭,简单已经很饿了,她忍不住先尝了两口,不住点头赞道:“路遥,你厨艺不错,比我的强。”   路遥只是笑。他坐下来,夹了一筷子雪白的鱼片,放入口中,慢慢咀嚼。酸滑之下,他品出了一味叫做幸福的味道。除了老宅的阿姨,路遥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别人亲手给他做的饭菜了。   饭后,简单没再好意思让路遥忙碌,她抢着道:“你去歇会,我来就好。”说着,她套上围裙,反手正要系上身后的带子,不想就碰到路遥的双手。他的指尖干燥,微凉,简单心头莫名一跳,脸上又泛起些红晕来。   那人替她系好后,两只手分别牵住她的手,轻轻往前一拥,便将她彻底环在自己怀里。他的下巴尖抵着她的头顶,两个人贴的特别近,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灼人热度。这样肢体的亲密,令简单的心跳得格外厉害,她的耳根子滚烫,一时忘了说话。   整个屋子安静下来,过了好一会,也不见路遥有其他动作,她挣了挣,尴尬说道:“我还得洗碗呢。”   路遥“嗯”了一声,可并未放手,仍是这样拥着她。直到怀里那人又挣了一下,他才微微弯下腰,在她的脸颊上落了个吻,像是羽毛拂过一般轻柔。“乖,我去洗。”他松开双手,往厨房去。   简单重获自由,却只能呆呆愣住那儿,一颗心早就不可遏制地疯狂跳动起来。看着那人的背影,听着水流熟悉的哗哗声,她的心中溢出许多的感动,还有眷恋。   她想:这样真好! 作者有话要说:  以后这文争取放在上午固定更新,最近手上有两篇文,希望可以将更新的时间错开   感谢在锁文和修文期间仍然关注的亲,我绝不会坑哒~~再次鞠躬致谢!   ☆、第 32 章   对于该如何恋爱,简单拥有的,是这些年浸淫小言得来的经验,从未实地演练过。所以,每次面对路遥,她总是稍显忐忑,而骨子里的洁癖常常作祟。这样导致的直接结果,就是两人见面,一开始都要别别扭扭一会儿。   路遥明白简单的这种别扭与纠结,所以,除了初一那天情不自禁地吻了她的脸颊,平日里格外的循规蹈矩。他害怕把简单给吓着,毕竟从她的角度看来自己劣迹斑斑,何况又是亲眼见过的……想到这桩,路遥不免又有些耿耿于怀: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些,凭什么自己就先被看光了?   过年放假,两人每天见上一回,和所有恋爱中的小情侣一样,腻在一处。要不一起做饭,当然,主厨是路遥,简单彻底沦为打下手的;要不就是去看电影,路遥终于得偿所愿。可兴匆匆去过一次,他就不愿意再去了——因为嫌弃电影院的视听效果差。路遥非要拉着简单去他家享受顶级的设备,结果,两人窝在公寓里看黑白默片。简单吐血,她眼睛瞪得发酸,直说路遥骨子里更小资。   节前最后几天,难得出一次太阳,趁着天气好,两人折腾得远了一些,路遥开车带简单去了趟周边的古镇,只因为她心血来潮想要摄影采风。作为一个半资深娱记,简单的第二大爱好就是摄影,通俗些,就是爱拍照片。   出发的那天早上,简单背着长枪短炮,路遥不禁嗤之以鼻。简单狠狠瞪了一眼,嘟囔道:“又不识货。”   “这话真心偏颇啊——”路遥笑眯眯地握住她的手,“我可是世上最识货的人。”简单满是不解。路遥捏了捏她的指尖,无不得意:“你看,我不是找着你这个宝贝么?眼光多好多独到啊!”到最后,他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。   简单真心受不住他这样赤~裸裸的情话。她面红耳赤,憋了半天,哼道:“就知道花言巧语!”她抽出手,指着前头:“开车啦,路公子。”   她的脸庞红彤彤的,像一颗诱人的樱桃,嫩的能掐的出水。   路遥看在眼里,心头一热,便探过身来,在她脸颊轻啄了一口。软软的,香香的,他很喜欢。   简单却不自在了。她垂着头,直到出了喧嚣的城市上到高速,才支着头愣愣望向窗外。冬日的原野,到处是黑茫茫的土地,透着几分肃色,她的心情又凝重了一分,不禁想到早上和简妈的对话。   这些日子简单天天往外跑,简妈还只道她和杨舒一起,于是偷偷跟杨舒打探,这才隐约得知小女儿和其他男人在交往。今天早上,简妈看到简单这副打扮,就知道她又要出去,便将她拦下来,直接问她和谁在恋爱。   简单脸一红,支支吾吾半天,才坦白出是路遥。见妈妈一脸疑惑,她补充了一句“就是和姐姐相亲过的,路家那位”。简单本以为妈妈会支持,熟料简妈却是无比强烈的反对。简单真心不解:“妈,为什么姐姐可以,我就不行啊?”   简妈叹气。母女俩对坐着沉默了一会,她终说出自己的意见:“单单,在感情的处理方面,小溪比你成熟,这人和你……并不合适。”   又是不合适三个字!   这个理由,简单曾经告诉过路遥,也曾经对自己说过,她何尝不明白?可她循着自己的心,走到现在,哪儿还有什么退路?闷了好半晌,简单说道:“妈,路遥真心对我挺好的,我也……喜欢他。你放心吧,我们就谈恋爱,其他的都还没影呢。”   听了女儿这番话,简妈没再坚持,恍恍惚惚地,她想到了自己青葱年少的岁月,想起了自己那场奋不顾身的爱情……   简单还沉浸在回忆里,就听路遥试探着问:“生气了?”   见她没有回应,路遥叹了一声,自责道:“简单,对不起。”上一回他吻过她的脸颊之后,简单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,路遥只当她能够接受这种程度上的亲昵。   他的声音喑哑又低沉,简单怔怔回过头来,望着他,却想着属于自己的心事。她很好奇,循着自己的心意,到底能够在一起多久?会不会有一天隐藏的洁癖突然爆发,又受不了他的那些过往?还是,只要足够坚定,就可以一往无前?   路遥的薄唇绷成一条线,隐隐散发着清冷的气息。察觉到简单的目光,他偏过头来微微一笑,那条直线就变成了一弯好看的曲线。路遥宽慰道:“放心吧,我以后都不会了。你有什么不喜欢或接受不了的,通通告诉我,只要你提到的,我肯定不会再犯。”   “不是的,你误会了……”   简单突然开口,声音大的她自己都吓了一跳,路遥也是。简单想了想,下定决心说道:“路遥,我这个人有些洁癖,你知道的……所以、所以,对于感情,对于很多东西,我都挺害怕的……很多时候,我也很懦弱,举步不前……”   简单脑袋重新耷拉下去,长长的刘海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,就像她始终走不出重重的阴霾。顿了顿,她说:“路遥,我爸出过轨……”这么些年,除了杨舒,她终于对第二个男人敞开了心扉,说出心底那个让她害怕和畏惧的根源。   这番话她说的语无伦次,可是路遥却听得明白。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,他心疼得不得了,内心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被她亲手推开,回忆扑面而来,慢慢在他心尖磨出少许钝痛。路遥牵起她的手,动情地说:“简单,我知道我的保证在你看来也许是句空话,或是句哄人的情话,但是,只要你和我在一起,我绝不会背叛你。请你务必相信我。”   简单闻言,抬头望着路遥,满脸的震惊,只能傻傻问为什么。   路遥仍是笑,唇角上翘得格外好看。暖阳在他脸上斑驳,像是朵绚烂绽放的向日葵,温暖又令人心动。   “简单,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么?”   这是路遥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及母亲的离世,那是他尘封已久的回忆,不堪回首,却又真实存在。而他现在之所以能够心平气和地谈起,也只因为眼前这人,令他心安。   上一次路遥发脾气,简单隐约猜到了些,如今他突然这样郑重,那个可怕的念头就在她心里落实了。简单惊慌,不知该说什么安慰才好,而路遥却只是笑。那笑容,比之以往,更为疏离又淡漠,眼神中好像都是空的。她心下一疼,反手紧紧扣在他的手。十指纠缠,感受到她的暖意,路遥一时怔忪。他彷徨无措的心,好像真的抓到了浮木——一个能够将自己从无望的深海中拯救出来的浮木。   将车开进了前头的服务区,他下车点了根烟,静静倚在车旁。烟雾消散在风中,就像那些被人遗忘的过往,也许就他一个人还记得,也许就他一个人还在恨着。   无用,也无力。   简单绕了过去。两人视线相遇,谁都没有说话,她靠在他的胸膛处,第一次伸手环住他的腰,路遥揽住她的肩膀,就这么依偎在一起。   尘世里,有一个人能够与你分担痛苦,也是件幸事!   因为这段小插曲,两人到达古镇就有些晚了,可简单的热情不减。   往日因为旅游而喧哗的小镇子,在这样一个节日里,安谧,宁静,像极了古代清雅的江南水乡。临河那段长长的游廊里,只有几个当地老人,或站或立,几杯热茶,一盘棋局,就是一段沉静隽永的时光。而屹立不倒的石桥,还有风中摇曳的红灯笼,还有远处戏台上传来的咿咿呀呀,都透出了骨子里的古朴之意。   镇子不大,路遥从头逛到尾溜达一圈,不过花了大半个小时。他回来时,简单刚刚在桥上摆弄好一副大型三脚架。看她一脸认真,路遥并没上前打扰,而是坐在那些老人旁边,静静看他们对弈。老人家见来了个年轻的小伙子,都报以善意的笑容,路遥也一一微笑。   他这么一笑,正巧被桥上眼尖的简单看见了,落在她眼里,成了一幅绝佳的构图。   简单今天带的是4*5的大画幅相机,需要纯手工操作,测光、对焦、光圈……工序异常繁复。她手底慢慢调试,眼梢却一直往路遥那儿瞟。最后,出了好几个纰漏,出来的效果并不理想,简单索性将镜头对准了路遥。流水潺潺,长廊悠悠,时光恬淡,而那人的侧脸棱角分明,英俊的很。她透过镜头看着这一幕,怦然心动。   一切准备就绪,特意换上一张黑白的底片,按下快门的一刹那,简单无声偷笑。她觉得自己的这种脑残行为,只能用花痴二字来形容了。可又不得不感慨,人的皮相好是种天生优势,如果路遥混迹娱乐圈,不知道该迷倒多少小姑娘了!   简单又从背包里掏出个单反,对着他猛拍了好几张。那边厢,路遥察觉到动静,非常自觉地偏过头来,对着她的镜头摆出个大大的笑脸,恣意又潇洒。   后来,两人在镇中的酒家吃晚饭,路遥替自己邀功:“怎么样,我这个模特还称职吧?”   “相当不错,你以后失业了,还可以去当男模,保管能红遍大江南北,说不定还能去米兰时装周走秀……”   简单毫不吝啬地将他大肆褒奖了一番。说话之间,一个酒盅一个茶盅相碰,发出清脆的嗡声,又是一杯下肚,她已不知喝了多少了。温过的黄酒入喉滚烫,胃里跟着一块儿灼烧,再加上窗外凉风一吹,简单就有些醉了。她手肘撑在木头桌沿上,单手托着腮,对着路遥傻笑。   简单眼睛亮晶晶的,此刻酒气氤氲,她的眸子便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,平添了几分妩媚与挑逗。路遥被她这样直勾勾盯着,饶是以茶代酒,心头的热意渐起。正心猿意马着呢,简单惊呼一声“哎,下雪了”,路遥顺着她的视线,一并往外看去。   两人的位置临窗,此刻天际深沉,外头一串高挑的红灯笼,将密密麻麻的雪花照得清清楚楚,有些调皮的,已经飞了进来,落在简单摊开的手掌上,化成一汪晶莹。   “别闹,这样凉。”路遥不由分说将她手拽下来,握在自己手心里。他的指尖本来就是微凉,可简单却比他更凉,路遥又攥紧了好几分,疼得简单龇牙咧嘴以示不满。   吃完饭走出酒家,眼前漫天漫地都是雪花了,远远地传来乌篷船的摇桨声,让人忘了置身何处。“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”,简单摇头晃脑地背了一句诗,眼睛越发的亮,于是摇着旁边那人的胳膊说:“路遥,我们去乘船吧,雪夜泛舟,岂不人生快意事?难得附庸风雅一回嘛。”   路遥知道简单已经醉了,秉着对她负责的态度,少不得劝道:“时间不早了,我们还得开车回去呢。”   简单垂着脑袋,很是丧气。她长叹一声,无限遗憾,摊手道:“好吧。”   路遥看她这样,到底心软了,颔首道:“走吧。”   他就是愿意这样宠着她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修文前的内容还差最后一章,以我一贯的恶趣味,肯定要改一点啦。抱歉,周六周日我要屯下稿,所以周一再见^_^   周末愉快!   ☆、第 33 章   码头上停了好些乌篷船,顶棚已经落了一层浅浅的白雪。简单一眼相中了一条,只因摇船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,绑着蓝印花布的头巾,穿一身藏青袄子,就像是从民国时候穿越过来的一样,很合她的眼缘。   船舱里不算大,路遥手长腿长的霸占了绝大部分地方。简单一开始趴在船舷边上玩水,后来随着小船有节奏的一摇一晃,她就有些晕了。酒意来回翻涌之下,她只能摸索回来靠在路遥身边,攀着他的胳膊,勉强觉得好受一些。   路遥笑道:“非要江上泛舟,现在难受了吧?”   简单嘴硬道:“哼,这种意境你不懂。”   “我哪儿不懂啦?”路遥惊呼。这一夜虽无皓月当空,可雪花翩然而至,飞檐青瓦,清波荡漾,此情此景,他看在眼里,心境越发悠远。“其实这个提议真心不错,就是她受罪了。”这样想着,路遥揽住简单的削肩,稍稍一低头,就能看见她伏在自己肩上,眼眸微眯,像个乖巧的小猫。路遥顺手扫了扫她脖间的短发,被发丝掠过的地方痒痒的,于是拈了几缕把玩,他便更加爱不释手了。   简单轻轻摇头,试图摆脱那只顽皮的手,可左躲右躲终究没有法子,她只能仰面怒视这人,以示不满。   视线砰然撞在一起,他和她的眸子都很亮,只是一人是清醒的,眉眼弯弯带着些笑意,而另一人的眼眸氤氲,浅浅浮动着恼人的醉意。四目相接的瞬间,莫名的,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愫开始萦绕,渐渐弥漫,一点点缠进心头,生了根发了芽。简单连怒视都忘了,她只是定定地望着他,而那人亦是深情款款。   身后是暗沉的夜,身下是温柔的水,而身旁,就是令自己心动的那个人……   路遥微微弯下腰,唇角轻轻拂过她额前的刘海。他心有余悸,也只有此来表示些亲昵之意。这个吻很浅,路遥却觉得高兴。   简单只觉得额头发烫,尤其刚才被那人柔软的唇触碰过的地方,哪怕隔着刘海,依旧烫的吓人。这份烫意好似会传染,不过须臾之间,她的整张脸就涨得通红。宁静的夜里,听着慌乱的心跳,她低着头,犹豫地想:自己是不是也该表示些什么?   外头摇船的女人恰好唱起一首当地的民谣,歌声清亮,划过天际,很是动听。唱的无非是什么阿哥阿妹之类的情歌,简单听在耳中,心间漾起浓浓的化不开的蜜。她抬眼望向身旁那人,他似乎也是听得入了迷,那双眼深邃温柔的一如无垠的璀璨星空,引得人一往无前试图探寻,简单终于鼓起勇气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。   路遥有些不可置信,倏尔,他就笑了,唇角上翘,笑得一如既往的好看。他拥住身旁那人,扣住她柔软的手,十指纠葛之间,只觉得更加的甜。   乌篷船慢慢悠悠绕了一圈,终于停在岸边。路遥心情大好,于是多付了许多钱。摇船的女人道了谢,又笑着问:“已经很晚了,二位需要住宿吗?我家是家庭旅店,很干净,还有明清样式的雕花大床……”路遥一口拒绝只说要走,女人又道:“先生,已经下雪了,天黑路滑,只怕路不好走也不安全……”   这话算是说到路遥担忧的心坎里,他抬手看表还在盘算,身旁的简单被摇了一路,此时酒意上头已经彻底醉了,她分不清东南西北,直接笑眯眯地点头说好。女人大喜,忙领着他们过去。路遥满头黑线。   这是一家简朴的临河民居,并不大,楼上楼下统共三间房,胜在妥帖和干净。如今是旅游的淡季,只有路遥和简单两个客人,女人将他们带到了楼上。   房里的家具物什都是明清样式,而一张雕花大床占了很大的地方,红彤彤的,显得暧昧又旖旎。路遥不大自在,他撇过脸,有些尴尬。按着路遥一向挑剔的高标准,这儿的一切都入不了路公子的法眼,可简单似乎很喜欢,她东摸摸西摸摸,已经醉了,居然还不忘掏出背包里的单反拍照。路遥彻底败给她了,客栈老板还在一旁等着回话,他只得点点头,又问去哪儿能买东西——只因他今天什么都没带。   将背包放好,路遥出门去大采购。他又不放心醉酒的简单一人留在屋里,脚步不由得都快了许多。路遥叹气,他深深感慨自己现在就是个爱操心的老妈子。   如何从一个翩翩佳公子堕落成老妈子,这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!   等路遥急匆匆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,简单已经歪在梨木座椅上睡着了。醉成这样,她居然还没忘洗漱,刘海濡湿了贴在额间,看着像个玩累了的小丫头。路遥又叹了一声,将她抱到床里面,又不能随意替别人脱衣服,只能胡乱给简单盖好被子。   他洗了个澡出来,穿着凑合买的小了一大截的睡衣睡裤,顺手掸了掸发间的水珠,只觉得分外狼狈。待走到床边,看着里面那个酣睡的女人身影,路遥无奈笑了。擦完头发,他关上灯,睡到了外头半边……   简单是被电话吵醒的。铃声大躁很是心烦,她睡得迷迷糊糊,于是闭着眼习惯性在枕头旁摸索。摸来摸去,什么都没摸到,反而身后响起了说话声,轻轻地“喂”了一句,压得极低,又带着些男人将醒未醒时特有的呢喃。好似晴空霹雳,简单瞬间浑身僵硬住,只剩大脑能够运转。等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路遥时,她的脸色就发白了。   简单慢慢睁开眼。   她是面朝里睡得。面前是几根红木的围栏,雕着精致的梅兰竹菊纹样,围栏后是白色的墙壁。简单一时怔忪,根本想不起自己置身何处。她使劲回忆,但脑中昏沉沉的,只留下宿醉的余痛。最后,简单好不容易记起自己乘了乌篷船,可再之后的事情,却又一概忘了,难道——酒后乱性?   这个念头一起,简单打了个冷颤。身后那人悉悉索索爬起来,趿着鞋似乎走远了些,她这才打量起自己。等发现连外套都没脱时,简单狠狠松了口气。   房内格外安静,都能听到窗外汩汩的流水声,所以,饶是路遥的声音并不高,还是有些字眼蹦入了耳中。简单的脸色不禁又白了一分。   电话依旧是程昱打过来,幸灾乐祸道:“嗨,路遥,猜我刚刚候机时遇见了谁?”   路遥不说话。   那边自言自语:“看在咱们多年发小的面上,我可是登机前给你通个风报个信,免得哪天你们在国内突然见了面,没个心理准备,多尴尬啊,再说人家可是带着孩子呢……”   路遥皱眉:“以后少拿这事儿开玩笑,那孩子不可能是我的。”   “你怎么这么肯定啊?”程昱好奇了。   路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,压低声道:“这事儿,你跟我谁更清楚?以后少幸灾乐祸了啊,你这次回来介绍个人给你认识。”   “呦,难得见你这么正儿八经,看来是有新欢的节奏啊……”那边呀了一声,“回来再说,广播通知我登机了……”   南窗半掩,路遥静静站在窗下。窗外是流淌着的河水,河水中央闪着和煦的碎金。有些感情注定像流水一样,经过了,没抓住,就永远没了,再也找不回来,而那些碎金就是他与她一起留下的最美的回忆。   世间哪儿那么多的破镜重圆呐?   路遥默默叹气,他和向晚就是这样。这个女人是把火,曾经点燃过青葱年少的他的所有激情,他曾经是那么疯狂的爱过她,迷恋她,所有人都知道。可到头来,他们分了手,向晚留在国外嫁人生子,而他则孤身一人回了国。这段感情已经过去这么久,孰是孰非,再也没法评述,只是后来的岁月中,路遥一直很感谢向晚,感谢她曾经给他带来的所有悸动,感谢她曾经给他带来的所有温暖,感谢她令他不那么孤单。   整理完突如其来的情绪,路遥回过身时,简单已经倚坐起来静静看着他,神思有些恍惚。   他笑了笑,刚要说话,简单问道:“路公子,哪个老情人怀了你的孩子,大过年的,带着孩子寻亲来了?”她话里话外有些咄咄逼人,带着些记者的敏感和特质。   路遥笑了,“你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!”   简单哼了一声,继续说:“骗谁呢?”   路遥仍是笑,“一个发小候机时候遇见了我的朋友,又见她带着个孩子,于是跟我开玩笑呢。”   “朋友?”   路遥叹气,异常艰难的坦白道:“……我曾经的恋人。”   “恋人”这二字格外有些刺耳,简单眼眶一热,就不高兴了。路遥坐到床边,揉乱了她的头发,接着道:“我跟她早就分手很多少年了,别胡思乱想。”   简单一偏头,躲过他的手,愤愤道:“既然分手这么多年了,为什么你那发小还来打趣?还跟你通风报信?谁会这么无聊啊?肯定是你当时爱极那个人了,爱到现在还惦记着……”说到这儿,简单大惊失色,“路遥,你不会已经当爹了吧?”   这一刻,路遥磨刀霍霍,真是想杀了那个无聊又多嘴的家伙!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☆、第 34 章   回程的路上,车内持续盘旋低气压,开车的间隙,路遥拿眼角余光瞥简单,只见她支着脑袋,呆呆望着窗外,面无表情,也不知在想什么。从早上到现在,简单就是这样,路遥不禁黯然叹气。   昨日下了一整夜的雪,如今积雪堆得一两公分高,到处银装素裹很是漂亮。可高速就不大好走了,又冰又滑,路遥昨夜没怎么睡好,此刻不得不强打起精神。没开多久,两人便被堵在路上。车里实在安静,路遥打开音乐,企图缓解些尴尬。没想到播得正好是那首《Marry You》,调子欢快极了,一如他们最初认识的那天。   路遥苦笑。   一路无言,堵堵停停,直到下午,路遥才将简单送到家门口。简单没说什么,只是背上包直接下了车。路遥也跟着下来,三两步追上她,“简单,还在生气呢?”   “没有生气。”   “那你干嘛走那么快?”   简单停下来,只盯着自己脚上的这双白色短靴,上面粘着些褐色的残雪,很是打眼。脚尖在地上胡乱蹭了蹭,却是越蹭越脏。如此一来,她的心底随之一并涌起深深的无力,“路遥,我真没生气,我只是……”   “只是什么?”   “我只是很难受,只是无能为力,又很挫败,我……”   我不能拥有一个完整的你,你的过去,我看不见,你的未来,我亦摸不着——世事就是这么的残酷和遗憾!   简单仰起头,短发簌簌往脑后坠去,露出一张惘然的脸。她望着那人,眼眶不知为何就泛起了潮湿之意。小的时候她是个爱哭包,长大了就变成没心没肺的姑娘,再也没有掉过泪,可遇见这人,她却无缘无故红了好几次眼。   路遥亦低头凝视着她,这个小丫头的心思他太了解了,静默片刻,他说:“简单,我们结婚吧。”口吻淡定坦然,就像谈论今天吃什么一样。   他的声音依旧沙沙的,像是淅沥沥的小雨,扣在心弦上,简单吓了一跳。   她首先想到的,就是不合适三个字。扪心自问,真是受不了路遥的前尘往事,可她又确确实实喜欢他,眷恋着他带来的那种温暖,而且似乎越来越喜欢,越来越割舍不下……   两条路在跟前,或是提前止损,或是一往无前,以后再摔得头破血流,怎么选?   她怔怔看着那人,路遥也看着她。他又说了一遍:“简单,我们结婚吧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简单呆呆问他。   “没有为什么。”路遥微笑,牵住她的手,无比动情道:“简单,我只是不舍得放开你,我想用余生来证明昨天我对你的承诺。”   昨天的承诺?   “……只要你和我在一起,我绝不会背叛你。”这是昨日路遥说过的话,想来就是这句了。   到底该不该相信他?   简单静静望着他,自顾纠结之际,路遥又说:“没事,这个问题你可以慢慢想,等有了答案再告诉我。”说完,他微微弯下腰在她的侧脸啄了一口。   又轻又软,还有温热,简单瞬间又脸红了。   路遥笑着揉乱了她的短发,“快回去吧,好好休息,明天我来接你上班。”   经他一提,简单才想起来明天要上班的事。她忙说“哎,不用麻烦,我换地方了,明天自己骑车去”,于是又将老那成立工作室的事和《BT周刊》之间的关系解释了一遍。   路遥宠溺地看着她,只是笑,眉目疏朗,英俊极了,“你如果真认定了这份职业,以后千万要小心些,别再随随便便跟人起冲突。”   简单点头,忽然困惑地“咦”了一声,这不是还在生气么,怎么又和他有说有笑了?想到这茬,她便没打招呼,转身气鼓鼓地走了。一回家,简单又遭遇简妈的盘问,总结下来无非一条——和男人出门彻夜不归。   简单气得跳脚,“妈,你把我们想成什么样了?”   简妈有种女大不中留和胳膊肘往外拐的挫败感,她叹气道:“好吧好吧,有空喊他回来吃饭。”   简单回了房,没想到紧接着再遇到简溪的第二重盘问。   简溪推门进来,直接惊呼:“我的小妹啊,原来你之前跟我提过的那个男人就是路遥?妈跟我说的时候,我实在是风中凌乱……你昨天跟他开车出去玩了?去哪儿了?怎么一夜未归啊?”   简单头大,为了堵住姐姐的嘴,她只好反问:“姐,你的相亲大业怎么样了?”   简溪笑嘻嘻地坐下来,回道:“进展非常顺利,年前遇到个外科医生,模样虽然一般,可架不住人实在又有才,有空让他贿赂你。”   简单忙不迭地点头,又问:“有未来姐夫照片么?”   简溪话锋一转,抄着手笑,“有未来妹夫照片么?”   想到方才路遥说的那句类似求婚的话,简单又红了脸,她背过身整理行李,嘟囔道:“八字还没有一撇,姐,你别瞎说啊。”   简溪趁她不注意,拿了她的单反翻看昨天他们出去玩的照片,一边看,一边啧啧:“哎,我这未来妹夫不错啊,盘正条顺,上次跟他见面我光想着赶紧应付走人,忘了好好欣赏一番,真是有点暴殄天物……”   简单一把抢下来,抱住怀里,“姐,不许再开这种玩笑,我都快烦死了。”   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,简溪收敛了笑,掳袖子问:“怎么,他欺负你?”颇有小时候要去约架的气势。   简单默默摇头。   身为姐姐,简溪忽然就心疼这个妹妹了,知道这个妹妹的脾气,她说:“有什么事跟姐聊聊?”   简单这才巴拉巴拉将路遥那堆破事给说了出来,最后,她惶惶不安道:“姐,他不会真有孩子了吧?然后,他们一家三口大团圆结局,剩我一个女配孤苦伶仃、形单影只,还讨所有人的嫌弃?”   “路遥他怎么说?”   “他说不是他的……可问题是,不论是不是他的,都让我难受……”   对于人的过往,该要怎么评述?这是个难题,简溪也很无能为力。   有时候发生了的事,不可能当做没发生,它都是切切实实的存在,也许唯有正视,才不会让自己难堪和狼狈,才会让对方觉得尊重——可这样混乱的过往,对方到底想不想知道?   简溪心想:也许路遥和简单真的不合适,简单是个情感纯粹的好姑娘,需要一个像杨舒这样身家清白的青葱少年,而非那样一个无论感情还是身体都经历丰富的男人,难怪她跨不过这样的坎!   姐妹俩都沉默了,想着属于自己的心事。   虽然简单再三申明不要路遥来接她上班,可他第二天还是来了。   简单上车时仍是有些别扭,一直冷着脸,路遥提议:“要不今天下班了,我们去拳馆里打一架吧?你把气都撒了,省得一天天冷着脸,心里窝着火,这样对你身体也不好。”   简单也不和他客气,直接偏头挑衅道:“好啊。”难得的机会,她可绝不能手软,非得好好出气不可,决不轻饶。   老那新成立的工作室,因为挂靠在《BT周刊》底下,所以他们的办公地点,就直接在BT传媒集团的大楼里——也在这座城市的CBD,距离路遥公司很近,两者之间就没隔几个街。   简单下车时,路遥在后头喊“晚上接你下班”,惹得旁人纷纷侧目。   新年的第一天,路遥很忙,开了若干个大大小小的会议,中午还是吃的盒饭,到晚上快下班时,他才有时间查看私人手机。上面空空的,什么都没有。路遥愤愤:这个没良心的小妖精,铁定又将他给忘了!   路遥给简单打电话,没料到那边却是直接关机。   冷冰冰的女声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,路遥虽不甘心,但也隐约猜出来,这人只怕又去干什么不正经勾当了!   早上还说要打架撒气,现在彻底没了踪影,路遥不免又有些担忧。   他推了所有饭局,一个人在外面吃饭,咀嚼之间,就怀念起与简单搭伙做饭的日子——这就是所谓的烟火气,让他艳羡又向往。自从母亲去世,又与向晚分手之后,他真的太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家庭的温暖。不过才分开几个小时,他就切切实实地想念简单了。   于是,路遥又不死心地给简单打电话,那边依然关机。他皱着眉,暗骂老那肯定又给简单派什么活了!   这一回老那纯属无辜躺枪,简单是被隔壁突然缺摄影师的金融周刊给借过去,跟着去跑一条人物专访。   五星级酒店的套房温馨又奢华,简单和同事们坐在外间的会客厅内面面相觑。他们已经枯坐了好几个小时,可那人迟迟不出现,只有助理秘书不停过来道歉,说是向小姐的孩子倒时差病了,众人连忙又表示“没关系,孩子更重要”。   也不知等了多久,才传来管家开门的声音。一大堆人涌进来,只见最前面的那个女人抱着个约莫六七岁大的男孩,男孩倚在她的肩膀上,显得女人身单力薄。她说一口流利的英语,不停地跟身后的人吩咐着什么,身后众人也是唯唯诺诺应着。   简单暗叹,这位向小姐真是气场骇人啊,有当女总裁的范儿!   又过了一会儿,今天的主角才堪堪过来,她已经换了一声浅灰的职业套装,显得修身又干练。一一握手,她抱歉道:“我是向晚,让诸位久等了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☆、第 35 章   这天夜里,路遥又是差不多到半夜才打通简单的电话。   他已经生了一晚上的闷气,那边接起来时,不禁有些埋怨:“你去哪儿了?”语气不善,路遥自己也察觉到了,顿了顿,他又低低地闷声说道:“你就不想我么?”这话说完,他就只剩可怜和委屈了。   听他这样,简单笑了。她解释说:“第一天上班,我闲着没什么事做,正好隔壁的专访临时缺个摄影师,我就被借过去了……”简单还在巴拉巴拉,路遥打断她的话问:“那你现在在哪儿,结束了吗?”   简单看了看旁边的同事,压低声说:“我们刚结束,正准备打车回去。”   “具体地址!”   路遥一贯这样言简意赅,简单都习惯了。她刚报上酒店的名字,那边说了声“等我”,就挂了电话。   耳畔传来嘟嘟嘟忙音的时候,简单忽然也开始想他了。   等车的间隙,身旁同事叽叽喳喳聊八卦,说的无非是今天专访的这个成功女人。拜他们所赐,简单已经对向晚的发家史快要了如指掌了——前夫是谁,孩子几岁,又分到多少家产,诸如此类。忽然一个人神神秘秘地说:“哎,你们知道为什么她一回国,时差还没倒过来,就急吼吼地接受咱们专访吗?”   其他人都摇头,那人压低声说:“据可靠消息,是为了向某个男人示意她回来了。”   姑且不论真假,简单单纯觉得这话挺小言的——曾经深爱又互相伤害的两个人分开了,女人立誓要站在世界的巅峰,让他看见自己的存在。现在,她终于做到了,向曾经爱过的人努力宣告自己的出现。这种虐恋情深,想想还挺感动的。   “谁啊?”这种桃色绯闻最能容易引起别人的兴趣,简单亦是,她也凑了上去。   可答案还没揭晓,酒店前台替他们叫的出租就到了。众人一哄而散,就剩简单一人还孤零零坐在大堂里,百无聊赖之际,只好窝在沙发里玩游戏。才刚打了两局,路遥就来了。他应该是从公寓过来,身上还套着居家服——简单之前见他穿过一回,衬得人年轻,连身上那份凌厉都消下去许多。   简单笑了:“你怎么不拾掇拾掇再出来啊?”   路遥揪了揪她毛茸茸的短发,哼道:“不是怕你等的着急吗?”   “其实可以不用麻烦你的……”简单刚说了一句,就发现路遥脸色不太好,她赶紧说:“咱们快走吧,我今天可是累死了……”她伸了个懒腰,从沙发上跳下来时,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叫了。简单讪讪一笑,“我好像饿了。”   路遥接过简单手中的器材包,又揽着她肩,说:“走吧,请你吃好吃的。”   “什么好吃的?”简单偏头问。   简单饿的时候笑容谄媚许多,路遥心情顿时大好,他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,笑道:“跟着我走就是了,问那么多干嘛?”   两人嘻嘻哈哈刚走出酒店大门,简单的电话就响了。看着不认识的号码,她疑惑地接起来,那边非常有礼貌地问:“请问是金融周刊的摄影师简单简小姐吗?”   “我是简单,你是?”听见工作来了,简单有些泄气。   “我是向晚女士的助理秘书,刚才你们专访的照片,无论是封面还是内页,我们看过之后都不大满意,想约个时间重拍,可以吗?”   这样的事自然不能推脱,简单答道:“当然可以,不知道向女士什么时候方便?现在吗?”那边又表示定在明天上午十点,简单答应下来。挂了电话,她这才叹了一口气。   看她耷拉着眉眼,路遥笑说:“以后你们还是安排采访我吧,我肯定没这么多要求,只要是你拍的照片我都满意,还要独家珍藏呢。”   简单回他:“没以后了,还是专心跟娱乐八卦比较好玩,你们这种大牌可真心伺候不起。”   “谁啊,比我还大牌?”路遥挑眉,颇有些恬不知耻的意思。   “向晚。”   路遥以为自己听错了,他讷讷地又问了一遍:“谁啊?”   “向晚啊——”简单回头看他,看他愣住那儿不动了,笑着说,“你们也算一个大圈子里的人,居然不知道吗?跟你好像还是校友呢,她现在转型成科技新贵,准备回来投资……”   这回听得真切,路遥苦笑,这世间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人了!   可是,他想了很久,却怎么都记不起向晚的模样。她的面容隐在那些过往中,最后只剩一首孤零零的《桃花开》——这是当年她最爱的歌,向晚的声音很软很糯,唱粤语歌尤其好听,再配上怀旧的音乐,简直就是一杯醇酒。路遥有点想问简单一句那人还好吗,可想了想,她怎么可能不好呢?自己还是担心眼前这个小丫头吧,若是她从别人那儿知道了他和向晚之间的关系,肯定又得耍小性子,待会找个时间跟她聊一聊,顺便继续给她上课!   看着前面那个纤瘦单薄的身影,路遥三两步追了上去,捉住她一摇一晃的手。软软的,握在手心里,他便多了份安宁。   简单还在絮絮叨叨,路遥偏头望了望身后高耸入云的酒店。夜幕下,褪去繁华和光鲜亮丽,这里只剩常人无法企及的寒冷。曾经爱过的人就在这儿,这样想来好似多了一份咫尺天涯的滋味,可实际上,路遥并不觉得遗憾。他们分开的第一年,他确实特别渴望再见到那人,曾经一个月飞了好几个来回,就为了见上一眼。可现在,路遥真的希望向晚不要出现,不管是什么样的目的,不管和自己有没有关系,都不希望她再打扰自己的生活。   捏了捏简单的手掌,路遥笑道:“不说她了,咱们赶紧走吧,你不饿了么?”   “我当然饿啦!”简单又回到了刚才的那个问题,“我们去吃什么好吃的?”   路遥十分认真地想跟她探讨“吃我怎么样”这个问题,可他想了想,只是笑:“快走吧,我待会想跟你说件事。”   看他面色多了份凝重的意味,简单灵光一现,心里突突乱跳。她说:“路遥,不会她就是你过去那谁吧?然后,你就是那孩子他爹?”简单懊恼了,她应该多看几眼那孩子的!   路遥叹气,“我的姑奶奶,你不去做狗血剧的编剧,真是可惜!”他如是评价道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章少了点,明天补吧,有点累      ☆、第 36 章   他们后来开车去了江边。   已经深夜,两岸原本繁华的灯影通通暗了下来,热闹喧嚣褪尽,只剩宁静与淡然,有一份超脱寻常的美,待人静静用心去发现。   在这儿,路遥给简单讲了自己的曾经。其实,和向晚之间发生的那些过往,他已经记不大清了,大脑真的是个神奇的存在,当初以为是多么刻骨铭心的回忆,到现在才发现只留下了浅浅的一颗痣,所以他说得磕磕巴巴,极其艰难。   简单听完之后,并没有如路遥预料中的那样不开心,反而相当平静,这倒令他颇感惊诧。   “路遥,对于这段感情的结束,你是不是特别遗憾?”她只是这样问。   路遥认真想了想,望着旁边耷拉着脑袋的那人,说:“曾经是有些遗憾,或者说,更多的是不甘心。简单,你知道的,人的感情不可能收放自如,否则我不就成神了?如今已经过去好几年,我跟她早就没什么交集,谈何遗憾?何况又遇见了你,我只觉庆幸。”   他的话文艺范儿十足,简单有片刻晃神。她抬眼看着路遥,眼神里多了些局促和不安。   “怎么了?”路遥柔声问。   踟蹰一会儿,简单自怨自艾:“路遥,我什么都比不上她,你到底看上我什么啊?”   原来,她是有“情敌”的压力了!   路遥很高兴,眼里的笑意已经掩饰不住,都快淌出蜜来,唇角上翘,直接弯成了好看又诱人的秋菱。他握住她的手,调侃道:“早跟你说了我是世上最识货的人,眼光独到又精准,谁都比不上呢!”   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,简单甩开他的手,盯着暗沉的江面,独自生气。   其实,先前听路遥说了那么多,他和那人之间的那些故事甜蜜又刻骨,她光是想象,就觉得难受的不得了,心里酸溜溜的,还很委屈。她很想一走了之,又或者大哭一场,可简单又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,那些都是过去,那些都是过去……这样提醒的多了,她才发现,原来,自己真是爱上了这个男人,居然还给他开脱,居然还学会自我麻痹和自我安慰……   眼眶泛起潮意,简单痛恨这样小气又纠结的自己。   江风吹来,吹乱了她额前的刘海,瞬间迷了她的眼。   路遥轻轻替她拨开眼角的头发,动作轻柔又细致,还很温柔,处处都透着属于他的好。   一想到他也这么对过别人,简单更加难受了,她偏过头,又一把扫开那人的手。   路遥也不和她计较,只是把手递到她的跟前,说:“要不,你再打我几下?”   他的手指修长瘦削,很好看,简单也不心疼,还真动手啪啪打了两下,结果自己手心通红,那人倒是一副没事不疼的模样,她不由得怄气,于是又背过去一些。   “还生气呢?”那人在她身后问。   简单并不答话,顿了顿,他说:“你别胡思乱想,只要信我就好。”   简单依旧不说话,路遥只好微微弯下腰,在她耳边轻轻啄了一口。简单吓了一跳,摸着滚烫的耳垂回过身,愤怒叫嚣:“路遥,要不要这么无耻?”   路遥仍是笑,“很管用,不是?”   他眼睛亮晶晶的,像是夜空里最最璀璨的星子,莫名的吸引着人,莫名的想要沉溺进去。   路遥说:“简单,我们结婚吧。”   这样的柔情蜜意,甜到了人心底,让人没有招架之力,在他的面前溃不成军,无处遁形。   简单摸着灼热的脸,撇开眼,只敢盯着别的地方,唯独不敢正视他,心乱如麻。   憋了很久,她憋出来四个没创意的字——真没诚意!   路遥哈哈大笑,简单羞愤地想要咬舌自尽,这话说的自己恨嫁一样,她连忙解释:“你别误会了,我不是答应的意思。”   “我知道,”路遥顺着她的话,依旧笑,“确实挺没诚意的。”   简单瞪他,路遥笑得更加开怀,眉眼舒展,像是一幅动人的画。   第二天简单依约到了向晚的住处,助理秘书开门的瞬间,她忽然有些忐忑,那种心情比考试还要紧张,简直跟去战场赴死一样。深吸了好几口气,又做了许多的心理建设,简单才跨进去,一进门,就看到了客厅铺满了玩具,而那个女人浑身上下休闲打扮,正坐在地上陪孩子搭积木。   向晚回头,冲着她笑:“抱歉,要让简小姐再跑一趟。”   “应该的,分内之事。”简单客气道,余光不由自主地往孩子身上瞟,她想看看有没有那人的痕迹在。   察觉到简单打量的视线,向晚解释说:“昨天的封面和内页照将我衬得过于强势,所以今天想拍两张生活类的照片,比如和宝宝在一起的这种,可以吗?”   “当然可以。”简单微笑。   没用多长时间,简单就取到了非常完美的景,快到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。   对方查阅成片的时候,她坐在地上陪那个孩子玩。小男孩头发卷卷的,话少的可怜,就是偶尔蹦出来几句,也全是英文,简单勉强能跟他无障碍交流。   看看眼前的男孩,再看看不远处的向晚,简单心情挺复杂挺虚的,好像是抢了他们的幸福一样,以至于等对方确认没有问题,她就走了。   这一天依旧无事,简单去杂志社交完照片,便早早回了家。   家里有个暗房,位于二楼靠里侧,是简妈特地留出来给简单的。她一回家,就躲了进去。暗房里已经晾着一张冲洗好的黑白照片,照片上是一张男人的侧颜,眉眼清俊,棱角分明,在江南温柔的水乡里,笑靥明媚,让人沉醉。   静静看了一会儿,简单又将今天特意留下的单反照片冲印出来。   两张照片夹在一处,简单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。   其实,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。   因为,她已经有勇气接纳属于路遥的全部,包括他的过去……   多少感情的发生与消亡,都在不经意间,你曾经因为某个男孩投篮瞬间的帅气而心动,也会因为邻桌男生穿白衬衣干净而偷偷爱慕。这些过往之所以会被铭记,是因为他们成全了现在的你,或好或坏,都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过往如云烟,唯有珍视当下,才不会后悔。   世间,唯有后悔,不可原谅。   路遥这一天依旧很忙,晚上还有个推不掉的饭局,美其名曰联络感情。就这样忙得团团转了,他居然还不忘抽空看私人电话。   好吧,事实很残酷,简单又把他给忘了,什么消息都没有。   真没良心啊……   愤愤给简单发了个短信,那边没回应,路遥更加吐血。他想:难道她今天碰到向晚,又受什么刺激了?于是给简单打电话,电话通了却没人接,路遥彻底没辙,只能等晚上再去找她。   结束饭局,他正盘着着该去找简单时,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。原因么,是因为昨天夜里路遥给高秘书打了个电话,说自己要结婚了,结婚对象正是简家的二女儿。   父亲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,路遥一时间有些不大习惯。   “路遥,你真的考虑好了?婚姻可不是供你玩闹的儿戏啊!”   路遥觉得这人和自己谈婚姻的责任,是件极度可笑的事情,他答道:“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,昨天那个电话只是知会你们一声,其他的也都不需要你操心。”态度一如既往的恶劣。   电话那边一时没有说话,过了许久,才低不可闻地轻叹一声:“那个小丫头的照片我今天见着了,年纪轻,挺机灵的,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镇得住你!有空还带回家来看看,结婚总是有不少事情需要商量……”这人只有在絮絮叨叨时,才显露出一些当父亲的样子。   路遥突然也有些感伤,他没再生硬拒绝,只是说“以后找时间吧”。   挂了电话,他才发现自己疯狂地想要见到那个人,他真的想要娶她,和她拥有一个家,然后,再也不要散了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篇小白文从2月写到现在,马上迈入8月啦,前后小修无数次,大修一次,锁文数月,真的特别感谢现在还来看文以及给我留言、还有现在收藏的亲,我真的特别特别的感动!   PS:本文三观仅属于作者个人,不代表大众^_^      ☆、第 37 章   路遥正准备计划一场极有诚意的求婚惊喜,他雄心勃勃,满腔热忱……结果,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,简单突然接到线人的爆料,直接去了外地,甚至连她笃定的心念都没来得及当面告诉路遥。汪洋开车来接她出发的时候,简单给路遥电话知会了一声。一切都是急匆匆的,以至于这次的分离两人连面都没见上。求婚的女主角都不在了,路遥很是挫败。   每每问她些具体情况,比如去哪儿了,要跟拍谁,简单居然还跟他玩保密,路遥无语。   她不就是个娱乐八卦小记者嘛,怎么弄的这么神秘啊!   简单不在的日子,路遥亦是忙碌,中间还跑了趟国外去谈合作。虽然忙得脚不沾地,可他依旧很想念她。这种思念并不会因为工作的忙碌而烟消云散,反而会抓住每个细微的空隙,一点点冒出来,尤其夜深人静辗转反侧的时候,尤其他见过了向晚之后。   是的,向晚给路遥打了电话,约着一起吃个饭。   电话里传来那人的声音,路遥只觉得很陌生,他反应了很久,才将这个声音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对上。   这种旧情人久别重逢的见面,他心底里不大愿意,可既然对方、尤其是女士主动开了口,路遥顾及着风度,也就不好意思拒绝,所以答应下来,又说:“我之前听程昱那小子说回国班机上遇见你了,要不把他喊着一起?我们三个很久没在一起聚聚了……”他们仨当年是校友,关系还不错。路遥这算是个权宜之计,如果两个人单独见面,就有些说不清了。   向晚哪儿听不出来他避讳的意思,只愣了愣,便爽快答道:“好啊。”   这顿晚餐后来约在了一个典型的江南会所中,亭台楼阁,小桥流水,极为风雅和小资。   路遥照例到的很早,顺便还捎带了给向晚孩子的礼物。他买不来孩子要用的东西,这还是委托葛越越去买的。越越接到这项工作时,瞬间惊呆了,她实在没办法将路总和孩子二字联系在一起。   无聊的时候,路遥一个人坐在园子里抽烟,冬季的萧索刚刚褪去,春天的生机还未到来,满目依然肃穆,可新生总会来的。他刚刚如此感慨完,就远远地看到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,穿得很鲜亮,宛如春日里的嫩芽。   摁灭了烟,路遥起身迎上去。他伸出手,疏离又客气地说:“向晚,好久不见,你都没怎么变。”   那人回握了他的手,不轻不重,“路遥,你倒是变了很多。”世事沧桑,好像一下子穿越了好几年,又回到了最初相遇的那个握手瞬间。   旧情人碰面或多或少总是有些尴尬,可多了个小孩就不一样了,两人围着孩子交谈,气氛不算尴尬。中途程昱打了个电话过来,说有事可能得晚一些,让他们先吃。路遥面上说没事,心里又将他臭骂了一通。   挂了电话,房间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,过了一会儿,向晚终于切入主题说:“听程昱提到你还没结婚?”   路遥点头,口中却答说:“快了。”   只这两个字,就将向晚后面要说的话堵了回去。   其实,从遇见程昱听说路遥还单身时,向晚就动过一丝复合的念头。因为路遥是个不错的男人,家境优渥,事业有成,他们相爱过,了解彼此,比另外那些男人靠谱许多。当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的时候,她就真的付诸行动回来了。向晚一直是个目标明确亦很有行动力的女人,当年是,现在依然是。今天她拜托程昱不要过来,给他们两人留个单独相处的空间,她想跟路遥好好谈一谈,可现在,她发现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了。   有些东西,错过了,真的就是错过了——就像他们的感情属于那个已经过去的冬季,而他终将迎来别的人,别的感情……   向晚虽有遗憾,但并不难受。   这餐饭匆匆散了,路遥开车回到家,窝在和简单曾经一起看电影的沙发里,就开始思念她了。   当然,路遥非常迫切地想知道,简单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。   这些天,他每次给简单打电话,起初心情都是热情高涨的,可无论白天还是黑夜,经常说不到几分钟,那边就是“我这儿还有事,先挂了啊,短信联系”,直接当头浇他一盆冷水。这样的次数多了,路遥不免郁郁,真是没良心!   好吧,路遥于是给简单发短信。可那边半天不回一个字,最后他抓狂了,问她:“你到底去哪儿了?什么时候回来?”   简单信誓旦旦:“一个星期内准回来。”   路遥重新又欢天喜地起来。结果眼巴巴地等了一个星期,简单根本没回来,而且在地图上还越走越远,他很生气,又问:“到底什么时候回来?”   简单这回不那么肯定了,她说:“大概还需要个……四五天吧。”   “嗯?”路遥不高兴了。他每次不高兴,就是这一个字,音调微微上扬,全是不满。   那边很没原则地改口道:“那就六七天吧……”   路遥吐血。   他从一个星期等到了半个月,又从半个月等到了一个月,再生生从一个月等到了两个月,眼看着冬天过去了,春天来了,他的简单还没回来。   路遥倍感冷落,很不开心。   终于,他逮着个机会,趁那边还没来得及挂,就气势汹汹地问道:“简单,你在哪儿,忙什么,还不回来?再不回来,信不信我把你们那个工作室给关了?”当初他给老那牵线搭桥,只是希望简单的工作有份保障,现在倒好,直接连人都没了……   听他这样威胁子自己,简单哭笑不得,“路遥,你也得理解我的工作嘛。这两个多月,我都绕着全国跑了好几圈了,累的都快散架了,连个完整的觉都没睡过……”   路遥自然知道她工作辛苦,现在听她这样在自己跟前抱怨,不由得又心疼了,于是话里姿态软了许多,问:“什么大腕的新闻啊,值得你这样卖命?”   “拜托,我是有职业操守的,现在告诉你了,以后还怎么拿来卖钱啊?”   路遥“切”了一声,说:“如果没人买,我就通通替你买下来。”   简单咯咯笑,然后问了个特别傻的问题:“路遥,你是不是特别有钱啊?”   路遥被她逗乐了,回道:“等我们结婚了,你不就知道了么?”   简单也“切”了一声,说:“我才不稀罕你的钱呢,不如给我游戏里充点钻吧……”   这话说完的第二天,简单赫然发现自己游戏账号里多了二十万的钻。她给路遥发短信:“路总,你这也太大手笔了吧?”   路遥看见她的短信,眼里止不住的笑意,他喜滋滋回道:“快回来吧,还有更大手笔呢!”   可简单哪儿能说回来就回得来的,他们这个行当,如果想要个头条,占个先机,就得夜以继日地一直跟着,尤其娱乐圈里人人精得都跟贼一样,乔装打扮无所不能,所以他们更加不能放松警惕了。   这样又苦熬了半个月,路遥将手里工作处理完,终于抽出两天空,他决定去找简单。   简单这几天在一个山沟沟里蹲着,因为他们跟的那个大腕儿在那儿秘密拍戏。现在的剧组就喜欢玩这样的噱头,故意弄神秘,来吸引人眼前。   路遥一路风尘仆仆,换了飞机、火车和大巴等若干种交通工具,总算是到了那地方。   简单见到路遥的时候,他灰头土脸的,说不出的可笑与憨厚,可眉眼还是那副样子,哪怕后面都是黄沙漫漫,依然埋没不了他的好皮相。   原先整天忙忙碌碌,要不赶路,要不跟踪,要不整理素材,简单并不怎么想他,可真的见到路遥时,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思念的不得了。   那人立在一棵抽出新芽的槐树下,简单望着他慢悠悠地走过去。他却一动不动,只是冲着她笑。   简单忽然就不好意思了。   这个画面,很像是他一直站在那儿等着她,等着她一步一步过去。莫名地,跨出的每一步就都带有了一种神圣感。而他的笑容,熟悉又温暖,简单忽然有了个念头,也许再过很多很多很多年,他的笑颜都不会变……   胡思乱想之间,她心里发酸,又有些激动,到了路遥跟前,贪婪地端详时,简单再也忍不住,一下子拥住了他,将脸埋在他的胸前,闷闷地说:“这儿多难找啊,你干嘛过来?”   路遥叹气:“我这不是想你嘛,你又不回来……”   简单拥着他,心底溢出很多很多的甜蜜,甜的冒出很多很多五彩缤纷的泡泡,将她围绕着,那是世间最最幸福的味道。她很高兴,又好开心,简单说:“路遥,我也挺想你的……”   顿了顿,她又说:“路遥,谢谢你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感谢我的编编居然还记得这篇小白文,这周将我丢到幻言去填榜了……好吧,我要努力向着完结奋进!   ☆、第 38 章   路遥一共空出来两天的时间,第一天花在了路上,第二天依然如此。所以,他其实只能在这儿过一个晚上。   简单这次是和汪洋一起出来的,现在两人住在小镇上唯一的一家旅馆,号称“黄金海岸”。得知路遥要过来“探亲”,简单还是战战兢兢地替他订了间房。路遥看到的时候,彻底凌乱和傻眼。   老旧的电视调来调去只有两个台也就罢了,卫生间发黄,床铺发黑,甚至还有一股子霉味,这一切通通……不能忍啊!   “这儿能睡吗?”路遥皱眉,满是嫌弃。   简单就知道他会这样子挑剔,不由揶揄道:“路公子,要不你去山里露营,或者找个老乡家凑合一晚?说不定还能找到个美丽又乖巧的田螺姑娘呢……”   路遥瞪她,简单笑嘻嘻地搂着他的胳膊,“走吧,我请你吃大餐。”   所谓的大餐就是两碗当地的特色面食,再切了两大盘肘子肉。路遥用筷子挑起根面条,疑惑道:“你不是不爱吃面食吗?”简单是地道的南方人,自小吃米长大,连路遥上回要露一手包饺子,她可是都义正词严地拒绝了。   简单吃得很香,她头也没抬,说:“出门在外,哪儿能挑那么多啊……”   路遥叹气,也只好埋头吃起来。他的吃相很好,面条入口,都没什么多余的声音,看着模样格外乖巧,又有些慢条斯理的优雅。   简单呼噜呼噜吃了一会儿,就有些不好意思,于是小口小口地吃起来。她有些愤愤地不服气,这人简直要逼死她了!   两人从面馆出来,手牵手晃悠回去。   此时已是黄昏,天际最后的一点薄暮恰好落在山尖上,淡淡的余晖拂过将将发绿的嫩叶,生机盎然,一切美得不切实际。   简单看痴了,职业病就犯了。她央道:“我们再待一会儿吧。”   路遥没有反对。简单掏出手机在一边忙碌,路遥双手揣回兜里,静静站着。偶尔有当地人经过,也不妨碍他二人的小世界,这种感觉很奇妙,就像是无论浪迹到天涯海角,身边这人还会在自己的身旁。   拉长的两道影子落在地上,不知不觉就歪在了一处。  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,什么都看不见了,简单才心满意足地收工,一边检查成果,一边偏头笑:“哎,路遥,下回我们去大漠吧,那儿的落日肯定比这个更棒更震撼!”   看她殷切又跃跃欲试的脸,路遥只能说好,又说自己正想买个越野车找人一起试驾呢。简单横他一眼,调侃道:“你这人啊,就知道奢侈又浪费。”   路遥笑道:“我免费给你当司机,你还不乐意啊……”   两人继续往回走,路遥本想继续握着简单的手,可他自己的手很凉,于是只揽着她的肩。   哪怕入了春,已经三月,山里的夜还是很凉,路遥出门只穿了件休闲卫衣,现在在风口站的时间久了,他的嘴唇就微微有些发青,而手心更是冰的厉害。   简单一路上叽叽喳喳,经过街边小贩吊起的台灯时,她猛地一回头,这才发现了路遥的不对劲。顿住脚步,她反手握住路遥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,忍不住惊呼:“你怎么这么凉啊?”简单捉住他的手,包在自己的掌心里,哼哼道:“让你只顾着风度,穿这么少!”   两人面对面站着,她的手心里热热的,像个小暖炉,路遥通体舒畅,他笑着说:“嗯,确实是挺冷的,算你有良心。”   简单又说:“既然冷了,刚才干嘛不喊我回去?”   路遥习惯性挑眉,意思不言而喻。   这是路遥对简单的好,他心甘情愿如此,风尘仆仆地过来只为了见她一眼,默默无言地陪着亦只因为她喜欢……简单没法不感动。一股热意随之慢慢在心间荡漾开,化出一道又一道的涟漪,又循着汩汩血液流遍全身各处,深深地将她包围和禁锢住,连带着眼眶一并泛起热来。   她仰起头,看着那人被风吹的略微苍白的脸,还有那张薄唇,虽然发青却依然上翘,透着独属于她的宠溺——那份感动就越发的多了,她的胸腔满满的皆是,她抬起手,小心翼翼地抚了上去。   指尖摩挲过那颗诱人的秋菱,简单自言自语:“果然挺冷的。”   路遥还来不及猜透这话和这个举止的深意,她踮起脚,一手扣住他的大掌,另一手抚着他的脸,然后,轻轻落了个吻在上面,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。   又冰,又暖……   路遥笑了,能够得到这样的礼遇,也算不虚此行……   第二天路遥坐小巴走的时候,简单站在车外,看着他挤在一堆去山外赶集的人中间,心里到底是舍不得,眼眶不由得又热了。   路遥拉开车窗,探出半个身子,说:“忙完早点回来,我等你。”他的声音还是沙沙的,像是拂过心弦密密的雨。   简单拼命点头,抿着唇忍着泪,待小巴尘土飞扬的离开了,她才熬不住掉下个泪花来。刚伸手抹了抹,口袋中的电话就响了——是路遥打过来的,他唤了一声“简单”,又说“我想你了”,他故意压低了声音,却依旧温暖又动人,简单的心里更难受了。  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依赖一个人,还是一个男人,她说:“我也想你了……”   这样一别,简单又过了一个多月才灰头土脸地回来,时间已近五月。   航班到的时候是半夜,路遥说要过来接机,熟料简单却一口回绝了他。因为简妈不放心,已经安排司机早早去机场候着接她回家。路遥知道了其中缘由,也就没再过多坚持。   回来的第二天,正好是周末,简单还在睡懒觉呢,路遥大清早地就打电话过来约她出去骑车。简单迷迷糊糊地问:“骑什么啊,你不是不会骑吗?我快累死了,可带不动你……”   这话又戳中了路遥不服气的小心脏,他在那头愤愤不平地嚷道:“是自行车啊,环保又健康的生活方式,还不奢侈浪费,多好啊……再说了,今天天气好,窝在家里睡懒觉才是奢侈!”末了,他又补充了一句,“实在不行,今天我带你……”   “路遥,自行车栽人被警察叔叔逮着,是要罚款的……”简单一本正经地回答他。   路遥深感鸡同鸭讲的无力。   他在那边噜里噜嗦又说了一堆,简单这才算是听明白又反应过来,原来这人只是想见到她而已。她无声笑了,“好啦好啦,你过来接我,到之前打电话,我先再眯一会儿。”   这一天最终没有骑成车,因为没过多久就……下雨了,真是天公不作美啊。   路遥连连叹气,简单笑道:“有这么失望吗?”   路遥只点头不说话。   过了一会儿,雨势越来越大,渐渐前路就有些看不清了,他一手打方向盘,将车靠边停下来,一手从怀里拿出一个浅绿色系白色丝带的小方盒,默默递到简单跟前。   这是某个牌子的经典色,简单一下子明白过来,她心里旋即扑通扑通跳得很乱,却并没有伸手去接,只等着他开口。   路遥说:“拆开看看吧,也不知道尺寸合不合适……”   他的嗓音低沉的时候,总有一股诱哄的魔力。简单呆呆接过来,拆开白色的丝带,里面是一方暗蓝色的天鹅绒盒子,盒子打开,静静躺着一枚钻戒,就算没有珠宝柜台背后的暖灯,这颗钻戒亦闪着这世间最华美的光。   也不知到底为什么,简单忽然想哭。   车外大雨瓢泼而下,车内安静一片,只能时不时听见雨刷的声音,和对方浅浅的呼吸。   依旧是路遥打破了沉默,他说:“简单,我爱你……我们结婚吧。”这不是他设想的求婚方式,可是却有一种水到渠成的微妙。   路遥握着她的手指,递到自己唇边吻了吻,也不管对面那人答没答应,只低头给她戴上了那枚钻戒,尺寸居然还异常合适,他笑了,又扬起笑脸,郑重承诺道:“放心吧,我会永远对你好的……”   简单这回终于当着他的面哭了出来,是喜极而泣。她拥着他,只觉得很幸福,只想永远永远不要再放手。是的,她想和他天长地久……   路遥,谢谢你,我爱你!   【正文完】 作者有话要说:  啦啦啦,感谢所有看文的亲,写完这两只的小白爱情,我自己也好想谈个恋爱!!!最后,祝所有亲都能拥有甜蜜的爱情,永远幸福!   为了完成本周一万字的榜单,我会努力再写个番外,有没有想看的,还是婚后趣事?   对了,再给自己打个广告,如果喜欢这文喜欢阿元,还可以收藏我的作者专栏,网文江湖,我们天天见~   ☆、番外   如果有人问路遥蜜月度得怎么样,路遥肯定会让那人赶紧滚蛋。   虽然“度蜜月”这三个字在路遥眼中,是个非常烂俗的概念,他亦兴致缺缺从来不抱奢望,可到底结婚了,他还是想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,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的。   但,为什么别人蜜月可以是马尔代夫、斐济、大溪地等各种海岛游,要不也是意大利、西班牙、法国的欧洲各国游,怎么到他这儿,就只剩一件事了——开车、开车、再开车?   路遥想到这件事就很愤愤,可是,谁让他答应的呢?   他们准备结婚的那个时候,鉴于老那工作室人手严重不足,简单忙的要死要活,三天两头的出长差,根本请不出什么假,于是路遥暗中介绍了好几个人过来,她这才可以难得休息上两个月。婚礼非常的简单,就是亲朋好友在一起吃顿饭——这是简单的意思,她一向是个怕麻烦的人,这样最合她的心意,没有繁文缛节,只要祝福就好。   当头晚上,两人开车回了属于他俩的新家。简单还是第一次来,她这段时间特别忙,所有的事情都是路遥在操办,包括这个新家。她这儿看看,那儿看看,满意的不得了,没想到路遥居然还特地留了间给她做工作室和暗房。   简单回头笑:“路遥,你真是太好了,我好像才捡到宝了呢。”   路遥趿着拖鞋,双手揣在兜里,一直懒洋洋地跟在她身后。看她蹦蹦跳跳跟个兔子似的,他也挺乐的。此时听了简单的这句话,路遥点头,忍不住也夸了自己一句,又凑到她跟前,屈指敲了敲她的脑门,说:“我还有其他的好,你都不知道没尝过呢。”他声音低低地,裹着独属于他的诱惑,让人心动。   那张俊脸搁在眼前,简单面红耳赤地瞪他,路遥却笑得坦然。   僵持了会儿,简单走进暗房,路遥也跟着她进来。   暗房里面的东西都是直接从简家直接搬过来的,位置都没怎么变过。简单打开桌上的白色盒子,里面躺着一份暗黄的纸质文件袋,她拿起来递给路遥,说:“这是送你的。”   “送我的?”路遥接过来,有些不可思议。他们在一起之后,简单还没从过他什么东西呢,他有些好奇了。   打开纸袋,路遥才发现是一幅黑白照片。照片上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,侧身坐在古镇河边,笑得很开心,黑白的色调更能凸显脸部的线条,他从未觉得自己有这么好看过。这个笑容定格在简单的手里,路遥觉得很值,他笑眯眯地说:“我得把这个挂起来……”   “挂起来干嘛,供你自恋啊?”   路遥俯下身,亲了她一口,才说:“这是老婆送的,我当然要天天对着啦……”   对于这个陌生的称谓,简单很是不惯。她愣了一会儿,又一把从他手里抢回来,“油嘴滑舌啊,我说不过你!”她找了个别针,将照片别在暗房的架子上,然后,一回身,就落在了路遥的怀里。他说:“老婆,走吧,我们去探讨个很严肃的问题……”   夜色旖旎又暧昧,空气中浮动着别样的甜蜜,让人不舍得打扰。   简单忽然问:“我好不容易有两个月假,去哪儿玩?”   路遥说:“都听你的。”   “那我们去大漠?”   路遥当时很忙碌,只想哄着眼前这位,他没有过多思量就回了一声“好”。   他还不知道,为了这个一时的疏忽,自己将付出了整个月的时间——给简单当司机!   简单这回的动作倒是很迅速,第二天就买了所有要用的装备,比如露营的帐篷,擦伤的药水,手电、瑞士军刀等等,还做了个攻略。路遥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眼前一黑,他稍微挣扎抗争了一下,结果简单一边收拾,一边说:“你不去没关系啊,我跟杨舒一起,他正好也有年假,反正我们之间没沟通障碍……”   这话正好戳到路遥的软肋!   他去简家登门拜访的那天,简溪、简溪男友还有杨舒都在。几个人坐在客厅聊天,他和前面两位年纪相仿,于是聊到了一处。简单哼哼唧唧好半天也插不进话,索性就和杨舒单独去玩了,直接将路遥晾在那儿。路遥后来自然不满,简单回道:“不好意思,谁让你年纪大呢,我跟你有代沟,跟杨舒沟通无障碍……”   路遥第一次被人嫌弃年纪大,他很受伤,于是一直记恨着。现在又被戳,路遥当然不服。   两人开车上路,从南方的海滨城市,一直到西北茫茫大漠。   几千公里,都是路遥一个人开。他白天开车,晚上就累的不想动弹了……所以,路遥很郁闷。幸好简单还不算特别没良心,沿途走走歇歇,过了大半个月才到。   看过人工维护的景点之后,简单表示还不过瘾,她非要驱车去未开发出来的魔鬼城。出于安全考虑,路遥非常反对,可耐不住简单的哀求,他便又只好顺着她的意。   两人在里面,险些迷了路,七绕八绕的,最后,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,路遥找了一处高地停车。两人下来,相依着坐在一起。风有些大,路遥将她紧紧拥住怀里。简单头上包着一条红色的纱,此时被风吹起,漫天飞舞,是茫茫荒漠里唯一的鲜亮。   看着远处红彤彤的太阳映在苍茫戈壁的地平线上,路遥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壮。在这样一个荒凉、甚至望不见出路的世界里,只有他们两人相依为命……其实,在现实的世界里何尝不是这样?他完完整整拥有的,只有身旁这个人!  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安静,简单伸手还住他的腰,说:“路遥,觉不觉得我们特有范儿?像不像仗剑天涯的侠客?”   路遥笑了,吻了吻她的侧脸,认真回道:“我觉得像是四海亡命的苦难夫妻……”   待耀眼夺目的太阳彻底落下,璀璨奕奕的星空升起,两人就着这样的美景在无边的荒漠里极尽缠绵,虽然荒诞,却又真切。   迷蒙的瞬间,简单忽然有个念头,这一辈子就这样,也死而无憾了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撒个花,祝各位幸福!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